第三天午后,德福楼的伙计正领着赵掌柜往楼上走,刚到楼梯口,就被守在那里的刘四拦了下来。
赵掌柜手里捧着个方方正正的布包,见被拦住,脸上依旧堆着客气的笑:“这位爷,我是赵家裁缝铺的,这是给楼上苏少爷做的衣服,做好了给送来。”
刘四却板着张脸,二话不说就把那包袱抢了过来,手指在绳结上一扯,不由分说就将包袱打开。
“苏少爷金贵着呢,什么东西往楼上送,都得先过我这关。”
他斜睨着赵掌柜,语气带着几分倨傲,“我先看看,你这里头有没有藏什么不该藏的玩意儿。”
包袱一打开,里面叠得整齐的粗布衣裳顿时散了出来,好几件掉在地上,沾了些灰尘。
刘四却毫不在意,捏着衣裳的边角,一寸一寸地在布料上捏着、摩挲着,连针脚缝隙都没放过,显然是在仔细检查有没有夹带纸条之类的东西。
看见他这副模样,赵掌柜急得额头直冒汗,围着刘四团团转:“哎哟,这位爷!要检查也得小心着点呀,这衣裳刚熨烫好,还熏了香的,您看这掉在地上都沾灰了,我怎么跟苏少爷交代?要是苏少爷嫌脏不要了,这损失您赔给我呀?”
他一边说,一边想弯腰去捡地上的衣裳,却被刘四用脚拨开了。
刘四根本不理会他的急嚷,只顾着自己仔细搜查,连衣裳的袖口、裤脚都翻了过来,角角落落都检查得仔仔细细,那股子较真的劲儿,像是不找出点什么来就不罢休。
赵掌柜心里头火烧火燎的,脸上倒是装着焦急,其实心里平静的很,因为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放。
苏青在房里听见外面的吵闹声,眉头一蹙,推开门便站在楼梯口,目光落在蹲在地上翻来覆去搜查的刘四身上,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哟,这是在翻什么宝贝呢?”
刘四听见苏青的声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动作猛地一僵,手里还捏着半条裤子,缓缓抬起头,脸上挤出几分不自然的笑:“苏……苏少爷。”
“可别叫我少爷,我担不起。”苏青语气里带着冰碴子,眼神扫过满地狼藉的衣裳。
“刘爷既然这么怀疑,不如直接把我带到你们侦缉队去查?再不行,押到大牢里细细审审,省得在这儿污了您的眼,也脏了我的衣裳。”
说完,她也不看刘四的反应,转身就回了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把满室尴尬都关在了门外。
赵掌柜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跺着脚道:“这位爷您到底想干什么!我们这小本生意,经不起这么折腾!这几身衣裳,连工带料得一个大洋呢,您这踩的踩、扯的扯,弄坏了您赔我不成?”
“一个大洋?你抢钱呢!”刘四一听这话,当即炸了毛,猛地站起身,“凭什么让我赔?我是替苏少爷检查,出了岔子也该算在他头上!”
正吵着,黄三提着个油纸包从外面进来,里头是东街老字号的卤鸡腿,这几日苏青给了他不少好处,他特意买来孝敬。
刚一进门就看见这乱糟糟的场面,赵掌柜愁眉苦脸,刘四满脸怒容,地上还堆着些皱巴巴的衣裳,不由纳闷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他把油纸包往旁边桌上一放,蹲下身捡起件衣裳,见上面沾了灰还扯了道小口,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转头瞪向刘四:“刘四你又发什么疯?这是苏少爷的衣裳,你凭什么在这儿乱翻?”
刘四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梗着脖子道:“我……我是怕这老东西夹带私货!”
“夹带个屁!衣服里边能夹带什么呀?他们俩又不认识,要夹带什么呀?”黄三最是看不惯他这副嘴脸。
“赵掌柜是正经生意人,用得着给苏少爷夹带东西?我看你是闲得慌!赶紧给人家赔个不是,再把衣裳拾掇干净了!”
赵掌柜依旧苦着一张脸,望着满地被蹂躏得皱巴巴的衣裳,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这真是小本生意,实在赔不起呀。您看这踩坏的、扯破的,苏少爷瞧见了肯定不要了,这一个大洋的本钱,您总得赔给我吧?”
“我才不赔!谁买的你找谁要去!”刘四梗着脖子喊。
心里却直发虚。一个大洋对他来说可不是小数目,真要他拿出来,怕是把身上的骨头刮下来也凑不齐。
他眼珠一转,悄悄往后挪了挪脚,想趁乱溜走。
可他刚迈出半步,赵掌柜就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别想跑!要不是你非说我给苏少爷夹带东西,把衣服翻成这副鬼样子,苏少爷能生气吗?这祸是你闯出来的,凭啥让我担着?”
黄三在一旁听得真切,一听“惹苏少爷生气了”,当即就急了,嗓门也拔高了八度:“咋啦?他还敢惹苏少爷生气?”
赵掌柜连忙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添油加醋:“可不是嘛,这位爷不仅翻衣服,还嘴里念叨着,怀疑苏少爷另有别的动机呢,苏少爷听了才动了气,转身回房了。”
“好你个刘四!”黄三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揪住刘四的衣领,手上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提起来。
“你tnd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怀疑苏少爷?还敢在他面前放肆!走,跟我去警备队,今天不扒了你的皮,我就不姓黄!”
说着,他把手里提着的卤鸡腿油纸包往赵掌柜手里一塞:“赵掌柜,劳烦你把这个送上去给苏少爷,就说这口气,我替他出了!”
话音未落,黄三就拖着还在挣扎的刘四往外走。
刘四一边蹬腿一边大喊:“放开我!黄三你个浑蛋!我跟你没完!”可他那点力气哪里敌得过黄三,被拽得踉踉跄跄,一路哀嚎着被拖出了德福楼。
赵掌柜掂了掂手里的油纸包,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裳,才捧着东西,快步往苏青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