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秀跟着顾明月走进屋里，目光不自觉地在屋内转了一圈。
靠墙摆着的木桌上铺着蓝白格子桌布，上面放着个搪瓷茶缸，旁边是陆凛的军帽，整整齐齐。
靠窗的小架子上，那盆兰花长得精神，墙角的炉子烧得旺，暖气顺着铁皮管道往屋里钻，连空气都暖融融的，瞧着比家里还舒服。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顾明月身上，忍不住拉过她的手，上下打量着：“明月，你这脸色看着可真好，红扑扑的，比上次在照片里看着还精神。”
说着，又看着她隆起的小腹，笑着点头，“这肚子也显怀了，摸着圆滚滚的，看来陆凛把你照顾得很周到，身上都长了些肉，我们看着也放心了。”
顾明月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妈，院里伙食好，陆凛每天下班都给我带些饭，有时候我还琢磨些吃的，想瘦都难。”
钟毓秀拉着她的手不肯放，眼里满是欣慰：“胖点好，胖点说明身体壮，对孩子也好，你看这屋里收拾得又干净又暖和，比我们来之前想的还要好，我们总算能放心了。”
正说着，夏慧英端着一碗热水过来，也凑着看顾明月的肚子：“可不是嘛，我早就说小凛会照顾人，现在看来，比我想得还细心，等孩子出生了，咱们一大家人更热闹了。”
这次来，长辈们带了满满两大包东西，除了必备的滋补品，钟毓秀和夏慧英还特意给顾明月装了不少护肤品。
有供销社买的雪花膏，还有托人从外面带的护肤品，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说是过年天冷，让她多擦擦，别冻着皮肤。
眼看快过年了，家属院的人大多歇了工，准备安心过年。
顾明月早早就收拾好了东屋，把被褥晒得暖烘烘的，拉着夏慧英钟毓秀的手说：“奶奶、妈，你们就住家里，东屋宽敞，炉子我让陆凛提前生好了，暖和得很。”
陆婉婉也跟着劝：“爷爷奶奶，你们也去我家住吧，我那屋离嫂子家近，走路两分钟就到，平时能过来帮忙搭把手，也怕人多吵着嫂子休息，她现在怀着孕，得清静些。”
陆利民摆了摆手：“不用麻烦，我们住哪儿都行，别耽误你们。”
夏慧英却笑着拍板：“就听孩子们的，我和你妈住明月这儿，也好照顾她，老头子去婉婉家，贺萧那孩子细心，也能照应着，这样两边都近，想凑一起吃饭，喊一声就到，多方便。”
大家都觉得这主意好，没一会儿就分好了行李。
陆凛端来热水，让他们洗把脸。
顾明月又从柜子里拿出新做的棉拖鞋：“这是我前阵子做的，你们试试合不合脚，在屋里穿暖和。”
钟毓秀穿上拖鞋，鞋底软乎乎的，心里也跟着暖：“你这孩子，心思真细，比婉婉还会疼人。”
想着长辈们在火车上吃不好睡不好，简单洗漱后，连忙招呼他们吃饭。
桌上，顾明月刚烙好的梅干菜肉饼还冒着热气。
金黄的外皮上泛着油光，咬开一口，梅干菜的咸香混着肉馅的鲜美在嘴里散开，烫得人直哈气却舍不得放。
旁边的西红柿蛋汤飘着油花，西红柿熬得软烂，鸡蛋花嫩黄，撒上一把葱花，看着就暖。
大家围坐在一起，陆利民拿起一个肉饼，大口咬下，满足地眯起眼睛：“这饼子做得地道，明月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说着，又舀了一勺蛋汤，温热的汤汁滑进胃里，旅途的疲惫和船上的晕乎劲儿，仿佛都被这口热汤冲散了。
夏慧英也拿起一个小饼，慢慢嚼着，看着满桌的菜和身边说说笑笑的孩子们，心里格外妥帖：“还是在家吃饭香，外面的馆子再好吃，也没这股热乎劲儿。”
钟毓秀跟着点头，给顾明月夹了块肉饼：“你也多吃点，怀着孩子呢，得补补。”
陆婉婉笑着反驳：“妈，我做的汤好不好喝？”
钟毓秀喝了一大口，嘴角带着笑，“当然好喝，手艺顶呱呱。”
陆婉婉唇角漾起笑容，心里别提多美了。
而远在京市的陆勤明，此刻正坐在部队食堂里，面前摆着一荤一素两个菜，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
他戳了戳碗里的青菜，想起往年在家，他忙着工作，只有过年在家的时间才多。
孩子们小，他一回到家就围在身边闹着要吃，哪像此刻心里空落落的。
他拿起筷子，勉强吃了两口，只觉得嘴里的饭菜没滋没味，没有家人在身边，再香的饭，也少了团圆的滋味。
看着没怎么动的饭，陆勤明叹了口气，再冷清也不能浪费粮食。
他快速把碗里的饭扒干净，走出食堂，寒风一吹，更觉心里空落落的。
他想了想，到家后拨通了陆凛那边的的电话。
经过几次转播，电话那头瞬间传来热闹的笑声，心里更酸了，要是可以，他也想飞快奔到他们身边团圆。
“爸，您吃饭了吗？”陆凛的声音混着背景里的喧闹，格外真切。
是过年家属院孩子们的吵闹声和嬉笑声。
陆勤明应了一声，心里却又有点羡慕：“我在食堂对付了两口，没什么味儿。”
“您事情繁忙，我们理解。”陆凛笑着说，“妈他们在这儿挺好，明月给做了梅干菜肉饼，我妈说烙的很香。”
陆勤明听着，忍不住叮嘱：“海上风大，看好你爷爷奶奶别冻着，尤其是你妈，这么大年纪了，我不在身边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陆凛腹诽，也就他爸把他妈当孩子看，结婚这么多年没变。
“还有明月怀着孕，让她少干活，你多搭把手。”
“知道了爸，您放心。”
陆凛应着，又把电话递给钟毓秀，听着她在那头絮絮叨叨说：“海岛暖和，肉饼好吃，孩子们都孝顺。”
陆勤明的心里渐渐踏实下来。
挂了电话，他望着远处的灯火，虽然身边冷清，可一想到孩子们在海岛热热闹闹地吃着饭，父母妻子笑得开心，就觉得这年味儿，也顺着电话线，飘到了自己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