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传话的助理们面面相觑,脸色苍白。
郑琴英推门进来。
“江家把你当救星,托付的是你能让这孩子过得好。可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她没明说,可眼神已经把话戳进了江清羽心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给她难堪,是不是真觉得没人管得了你?
江清羽猛地低下头。
郑琴英脸盘端正,眼角虽有细纹,却不显老。
站陆翎川身边,真跟母子俩似的。
陆翎川瞳孔一缩,目光牢牢锁定在郑琴英身上。
“奶奶?”
他猛地站起来,随即大步朝她走过去。
“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陆翎川向来冷静自持,极少情绪外露。
可此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紧张。
奶奶?
满屋人耳朵嗡的一声。
陆翎川的奶奶?
就这位?
卫君亦眼珠子瞪得滚圆。
他悄悄蹭到娄琦云边上,压着嗓子说。
“这……这真能是奶奶?也太年轻了吧!”
眼前的郑琴英,身姿挺拔,眉目如画,哪里像六十多岁的人?
倒像是三十出头的贵妇。
特别是那头白发,怎么看都像染的。
谁家奶奶能白得这么漂亮?
娄琦云没接话,只是垂了垂眼睫。
从郑琴英踏进来的那刻起,娄琦云就感觉,有人在看她。
要不是人多,估计郑琴英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撕了。
可娄琦云没躲。
她直勾勾迎上去,目光与郑琴英对撞,毫不闪避。
随即嘴角轻轻一扬,顺口接了卫君亦一句。
“是吗?”
卫峥华和余莉对了个眼,脸色微变,心一点点往下沉。
卫家在齐城,还算是有头有脸。
祖上三代经商,人脉广布,地方上谁不给三分薄面?
可一进京市,连提他们名字的人都没有。
这里不是齐城,这里是权贵云集的皇城根下。
一个地方豪族,在这里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真正能站稳脚跟的,都是根深叶茂的世家门阀。
所以,这份针对……
绝对不是冲着卫家来的。
那这屋里,还有谁可能被盯上?
明摆着,郑琴英是冲着娄琦云来的!
她的眼神自进门那一刻起,就没离开过娄琦云。
若不是顾忌身份与场合,恐怕连言语羞辱都不会等。
说到底,娄琦云对卫家有恩。
若不是她出手相救,卫君亦那次车祸早就落下终身残疾。
可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啥也做不了……
他们没有资格插手,也不敢插手。
面对郑琴英,他们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卫君亦压根没感觉到气氛有多凝重。
他慢悠悠摸着下巴,眉头微蹙。
“对了!我记得,郑夫人先是没了儿媳儿子,老公也受不了这打击,紧接着就走了!”
“那时候,陆翎川才三四岁吧?爹娘全没了,留个奶娃娃在那么大的家里……”
“陆家那时候乱成一锅粥,没人压得住场子。老爷子刚走,主心骨没了,族里长老争权夺利,外头生意也接连出事,眼看着就要分崩离析。”
“可郑琴英呢?一个寡妇,带着个娃娃,硬是在腥风血雨里撑了下来。她先是清理门户,把几个图谋不轨的堂叔赶出家族理事会;再稳住外头的合作方,亲自飞去谈了十几场合同。”
“她白天开会,夜里守着小翎川睡觉,连眼泪都不敢多流一滴。”
“就是从那时候起,郑琴英一头青丝熬成白雪,也彻底落了个‘吕后第二’的名声。”
有人说她铁血无情,有人说她手段狠辣。
但没人能否认,她是唯一能把陆家从悬崖边拉回来的人。
娄琦云低低笑了两声。
“哦……原来如此,我懂了。”
懂了?
她到底懂什么了?
卫君亦一脸懵。
他只是随口讲了个老掉牙的八卦,以为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谁曾想竟被她听得如此意味深长?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多问。
毕竟这事儿,不光京市有人提,就连齐城街头巷尾也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那是她手段狠绝,有人说那是她命格硬、心也硬。
可无论如何,她这个名字,早已刻在了太多人的记忆深处。
郑琴英别开眼,不再看娄琦云笑。
“我如果再不来,你眼里怕是连奶奶这人都没有了吧?”
陆翎川眉梢一跳。
“您这话,我不太懂。”
他来齐城,为的从来不是叙亲情。
为的是扫清障碍,稳住局势,更是为了玉京医院那个关键项目。
如今,扫尾工作就差临门一脚,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
吴氏一旦召开新品发布会,他这边的计划立刻就能启动,分毫不差。
医院这边,流程清清楚楚,每个环节都有专人负责。
这段时间,他确实忙得脚不沾地,连家都顾不上联系。
可从前也不是没这样过。
十几岁那年,他被送到底层历练,一年半载不见人影,连电话都寥寥无几。
那时候没人抱怨,也没人追着问他在哪儿。
怎么现在……
突然多了这么多牵挂?
陆翎川咳了两声。
他并不习惯这样的氛围。
娄琦云压根没搭理祖孙俩之间那点若有似无的温情戏码。
她抬手一挥,低声说道。
“会开完了。”
“陆总家人来了,咱们别在这儿碍眼,撤了。”
卫峥华夫妇没吭声,默契地低头,顺势就往门口走。
对他们来说,这件事早就该这么了结。
可娄琦云刚跟上几步,两个保镖突然伸手,拦在她面前。
卫峥华俩人脸色骤变,下意识后退半步。
卫君亦眼睛一瞪,脚下一动就想冲上去。
他不能看着娄琦云被人这样拦住,更不能容忍有人对她无礼。
可就在他抬腿的瞬间,爸妈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这时他冲上去,只会让局面更乱。
郑琴英冷冷开口,站在保镖身后。
“他们可以走,你,必须留下。”
“必须?”
娄琦云微微歪头。
她直视郑琴英,寸步不让。
娄琦云眉梢轻轻一扬,目光慢悠悠地扫过江清羽和陆翎川的脸庞。
她向来不喜欢无谓的纠缠,更不屑于演那些虚假的情面戏码。
而这两个人此刻的表现,反倒印证了她的判断。
不过是被惯坏了的孩子,在长辈面前耍横罢了。
她下巴微微一抬。
“这世上啊,除了死,真的没有别的事是必须的。”
“人老了,不是脑子慢慢糊涂了,记不住事儿,说胡话,就是脾气越来越炸,一点小事就翻脸,天天给儿孙找麻烦,添堵。”
她说得直白,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