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兄听得清清楚楚,脸色霎时一沉,眉头紧锁,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半分:“云衿,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记着从前的事,一直不肯原谅她?”
“三皇兄,我就问你一句——”云玥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锋利,“如果哪天你突然发现,你最心疼、最疼爱的云衿,根本不是你想象中那个纯真善良、温柔乖巧的小姑娘,而是一个满心算计、冷血无情的人,你会心痛吗?会失望吗?会怀疑自己这些年的偏爱,究竟值不值得吗?”
“我……”
三皇兄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心头猛地一震,像是被人迎面击了一拳。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脑海中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但他很快咬牙挺直了背脊,眼神坚定如铁,斩钉截铁地答道:“不会!云衿从小就心软如棉,见虫子都不忍踩死,从不曾害过任何人!云玥,你肯定是误会她了!我知道,你一直怨她生下来就占了你的位置,被父皇封为嫡长女,而你却被送走,五年流落在外,吃尽苦头,受尽冷眼!可那不是她的错啊——那是命运的安排,是宫闱权斗的牺牲,怎能怪到一个无辜孩子的头上?”
“够了。”
云玥抬起手,掌心朝前,声音清冷如霜,仿佛冻住了整个庭院的空气,“我不愿再听这些无谓的辩解。你要我去看她,那我便随你走一趟。但我只去看,不承诺任何事,更不会轻易心软。”
她实在一个字也不想再多听。
那些为云衿开脱的话,听一次,心就冷一分。
三皇兄一听,脸上立马亮了起来,眼中燃起希望的光。
他顾不得多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速急促:“好!好!只要你肯去,云衿就有救了!咱们这就走,别耽误了!”
他说完,便拉着她急匆匆往回走,脚步匆忙,仿佛晚一步,云衿就会彻底垮掉。
两人还没走出多远,迎面就撞上了二皇兄。
先前孙妈妈见三皇兄火急火燎冲进宫门,脸色发白,衣袍未整,便知事态不妙。
她心中一紧,立刻唤来心腹秋和,低声叮嘱:“快,悄悄从角门溜出安旭宫,去东宫找二皇子,就说三殿下带云玥去了废园,情况紧急,务必速来!”
秋和心领神会,当即换装出宫,飞奔而去。
二皇兄一听消息,连手中正在批阅的奏折都顾不上,狠狠摔在案上,起身便走。
他一路疾行,风卷衣袍,眉宇间阴云密布,直奔西宫而来。
此刻,他笑眯眯地走来,唇角勾起,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他慢条斯理地道:“哟,真巧啊。三弟这是打算带小云衿去哪儿?这么急匆匆的,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他边说,边自然地从三皇兄手中轻轻抽过云玥的手,动作温柔得仿佛怕碰疼了她。
随即低下头,凝视着她的眼,声音低柔如春风拂面:“别怕,二皇兄在这儿。”
云玥仰起脸,眸光清亮,眼睛弯成了月牙,唇边梨窝浅浅浮现,声音软软地道:“二皇兄,你最好了!你怎么来了?”
这话,她早就说成习惯了。
自从那一夜,她在他怀中哭着许诺,从此以后见他第一面,必说这句话起,便日日如此,从未更改。
二皇兄眸光微闪,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手腕的暖玉镯,声音轻缓:“最近宫里闹腾得厉害,冤魂不散,流言四起,我夜里翻来覆去,总是睡不安稳。本想来找你要点安神的灵植,泡一壶清心茶,压压心头的躁意。”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移向她身后的废园——那里曾是她亲手打理的药圃,如今只剩断枝残叶,泥地翻乱,一片荒芜。
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心疼与怜惜:“可走到半路才想起——你的药圃,早被人踩烂了,一株不剩。连你最爱的那盆九转凝魂花,也被连根拔起,扔进了水沟。”
他把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重,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话音一落,他便缓缓转过头,眼角微微斜挑,目光如刀锋般冷冷地扫了三皇兄一眼。
三皇兄脸色顿时一僵,脖颈不自觉地缩了缩,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了下来,显得格外尴尬,却又不敢发作。
然而,他心里比谁都急,生怕局面失控,连忙开口插话,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
“二皇兄,我正要带云衿去见云衿。她最近一直念叨着想见妹妹,我也想着让她们当面说清楚,免得误会越积越深。”
“见她?”
二皇兄眉头猛地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我听说她这些日子疯疯癫癫,整日自言自语,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像个失心之人。万一吓着小云衿怎么办?你要真替她着想,就该立刻去请太医诊治,而不是把她拖出来当众示众,拿她作借口来施压!”
“御医早来瞧过了,一个个束手无策,药石无效!”
三皇弟语气急促,几乎是在争辩,“再说了,这事儿明摆着就是云衿干的!她出了气也出够了,云衿也已经被禁足、罚跪祠堂三天,身心俱损,也算受了报应!难道你还想让她一条命赔进去不成?够了吧!”
三皇弟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高,脸上青筋微现,话里已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甚至有些失控的焦躁。
“三弟,这话可不能乱说!”
二皇兄猛然冷下声音,眸光凌厉地盯着他,“你怎么能如此武断地断定是小云衿干的?证据呢?证人呢?还是仅仅凭你一厢情愿的猜测?你身为皇子,行事怎能如此草率?”
他顿了顿,随即转身看向云玥,目光柔和却带着探询:“云衿,是你亲口跟他说的吗?是他从你嘴里问出的话?”
云玥连连摇头,乌黑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脑袋摇得像只急促敲击的小鼓槌,幅度大得几乎让人担心她会头晕。
她没承认,嘴唇紧抿着,一句话也没说;可她也没否认,只是低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一道沉默的屏障。
这……能算撒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