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其乐融融,一片温馨慈爱的祖孙叙话场景,眨眼间急转直下。群臣被眼前的变化打得措手不及。
最先发声的是礼部尚书洪文,“陛下,此事蹊跷,若真是前朝遗留官银,其来源必要深究!郡主年幼,恐被人诓骗也未可知。”
张御史颤颤巍巍站出来,“老臣以为,郡主不会愚蠢到把前朝银锭送到陛下面前,此事定有隐情。不过这银锭来源成谜,牵扯到前朝,或许和青龙组织有关,许得彻查。”
楚王赵锏原本暗中握紧的拳头悄然松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幸灾乐祸的雀跃。
“父皇,晏如是皇室中人,自然和前朝余孽扯不上关系,倒是有可能借着她的手,给父皇的寿宴添堵,儿臣觉得张御史所言甚是有理,该彻查。”
赵朴心中一紧,难不成二叔知道了什么?
“皇爷爷。”赵朴跪下道:“孙儿愿意请命,调查前朝银锭之事。”
元昌帝目光如刀,扫过不远处跪着的叔侄三人,又扫过后面的衮衮诸公。
“朴儿,皇爷爷且问你,这银子你先前可曾看过?”
赵朴万分后悔,银子还在府里的时候,没有亲眼看一看,他据实以答,“回皇爷爷,孙儿未曾看过。”
对于元昌帝来说,没有牵涉到赵朴,总算还不是最坏。
“来人!”他强压下心中翻滚的怒火,“将这批银两全部封存。张白石,即刻派人前往西京银矿,给朕彻查!矿脉,工匠,所有经办人员,一个都不许放过,即日起,查封银矿,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动工!”
圣旨一下,满堂寂静。张白石叩首领命,他现在觉得不单是大理寺流年不利,他自己更是,好好来参加个寿宴都能领来差使,找谁说理去?王爷投毒的案子还没结,现在又来了郡主用前朝银锭,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些轻则贬官,重则砍头的要命案子。
苍天哪,这大理寺卿谁愿意当谁当,他是一点都不想干了!
元昌帝目光沉沉,落在沈寄风脸上,“朝阳郡主,因为涉案,暂时收押大理寺监牢,非诏不得出!”
“皇爷爷,不可!请皇爷爷网开一面,将姐姐软禁府中,孙儿愿意承担监护之责!”
“父皇,大理寺的监牢,岂是晏如这样的姑娘家能住的,儿臣愿意为她担保,请父皇准许晏如禁足府中,直至案情真相大白。”
皇贵妃也要替沈寄风求情,还未开口,就被元昌帝生生打断。
“齐王府所有人,禁足!若再有求情者,一律同罪,抓进大理寺,绝不徇私。”
“孙儿,愿意同姐姐。。。”
沈寄风直接捂住赵朴的嘴,不让他再说话。
“孙女,遵旨。”
赵朴错愕的间隙,沈寄风见缝插针,小声道:“你留在外面才好救我,都进去了,谁在外奔走?你放心,大理寺我有熟人,他们不会为难我,矿场炼银的事张玄同最熟悉,你安排他进京为我作证。”
道理赵朴自然都懂,他只是想挟自己以令皇爷爷而已,只是没想到,这次元昌帝半点私心都没讲。
沈寄风被大理寺带走以后,寿宴戛然而止。
赵朴追上张白石,致上一礼,“张大人,我姐姐就拜托您照顾了。”
张白石微微侧过身子,不敢受他的礼,“小郡王严重了,本官自当竭尽全力,况且礼泉村中毒一案中,郡主和我的部下交情甚笃,就算我不发话,底下人也会好好照顾她的,小郡王尽可放心。”
赵朴这才明白沈寄风先前所说的熟人指的是什么。
张白石环顾四周,发现并无其他人,靠近赵朴小声道,“陛下盯得急,我们大理寺最迟明晚到达矿场,小郡王应当知道该怎么做吧?”
赵朴眸光一闪,当即会意,“多谢张大人提点。”
待张白石走远,赵朴立即去找韩王赵镇,“四叔,这银两来得蹊跷,矿场未必安全。需得麻烦您连夜去趟西京,若有不利姐姐的证据,及时销毁。”
“你是说银子不是被调包的,而是从矿场出来就有问题。”
赵朴心里发慌,“我不确定,只能两手准备,四叔,一切就有劳你了。”
“和我不必如此见外。”赵镇急着回府收拾,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能猜到是谁要加害晏如吗?”
赵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自然是我的好二叔。”
在赵镇看来,朝臣请奏立太子的折子一波接一波,赵锏成为太子是早晚的事,晏如只是一个小小的郡主,和他的至尊之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
“小朴,二哥虽然待你们不亲,可是他也没道理无缘无故朝晏如下手,你是不是想多了?”
“呵!”赵朴哼出一口凉气,“他不是朝姐姐下手,他是想要银矿。”
赵镇不说话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身为皇子,可也缺钱,赵锏既然想做大事,那花钱的地方只会更多。
他长叹一口气,明明是一家子,却明里暗里地争斗,他管不了那么许多,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此时禁军来了人,语气客气地让赵朴回府禁足。
赵朴回到府里以后,为了以防万一,他又飞鸽传书给初永,让他仔细检查矿场,尤其是冶炼坊的银子。
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出齐王府的围墙,又飞过门口的前门大街,还没到城门口,就被人一箭射了下来。
“王爷的箭法越发精进了。”梅凌寒见缝插针地恭维着赵锏。
赵锏收起弓,漫不经心道:“我那傻四弟已经出城了,派人跟着了吗?”
梅凌寒摇着手里的扇子,胸有成竹,“王爷放心,夜黑风高,路途又远,遇到山贼绑匪再正常不过。”
前脚摆平了老三,后脚又把晏如送进大理寺,银矿唾手可得,赵锏心中得意,唯一些许美中不足的是,没能一次把赵朴拉下水。
梅凌寒见他神色,便知赵锏心中所想,“王爷不必心急,小郡王和郡主姐弟情深,为了郡主,他做出什么事都正常。”
赵锏冷哼一声,“同样是一母同胞,我这对侄儿侄女,可比我和承平感情好多了。”
天家无亲情,梅凌寒知道楚王早都看透了这点,不过还是找了个理由安慰,“齐王府的姐弟自小流落民间,一路从金陵被卖到了汴京,为奴为婢,想必吃了很多苦,糟了许多罪,算是患难与共了。”
是啊,患难见真情,赵朴还真是幸运,落难还有姐姐替他吃苦受罪,反观自己,身旁除了一个谋士,居然再无真心可待之人,老天当真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