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真算下来,对于那一日发生的事情,楚清商也是有责任的,毕竟是一直在言语上刺激沈徽之,因此才将这件事闹成这个样子。
耳畔传来细微的抽泣声,楚清商循声看去,正巧对上了沈徽之的眼眸。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还不等她询问些什么,沈徽之便迅速抱住了她的腰肢。
楚清商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身子一颤。反应过来后,握上他的手。她知道此时无论说些什么,都比不上无声的陪伴来的实在。
犹记得楚清商生阿满的时候,他被府中的下人拦在外面。虽然未曾真正的见到她从鬼门关走一遭的惨状,但那一夜直至天亮都不曾断绝的喊叫声,以及侍奉的奴婢一次次将一盘盘热水端到产房,不足片刻便被鲜血染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那一刻他好像突然就知晓了当日父亲的心情,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幼时的他附在母亲的膝盖上,好奇心的询问:“娘亲,为何我不曾拥有弟弟妹妹?”
父亲闻言后,原本和善的面孔突然变得冰冷。
原来是这种感受。
听着她几近绝望的嘶喊声,心像是被人拿着汤勺一点点的挖出来。若是可以,沈徽之并不想让她受这样的罪,可若真的没有这个孩子,或许楚清商的生命中,他沈徽之真的就只是个不重要的过路人。
他担心,是因为生产之事情九死一生。
他庆幸,是因为那是他们产生交集的见证。
他开心,是因为即将身为人父的喜悦。
……
那一夜的沈徽之想了很多,大到他与楚清商白头到来的事情,小到孩子的衣食住行。
他想,只要此次她能够平安无事,他沈徽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可以的,他只求她平安。
终于,在清晨日光缓缓笼罩大地的时候,担心了一夜的沈徽之终于听到了孩童瓜瓜坠地的声音。
这是生了?
他要当父亲了?
身侧传来飞白恭贺的声音:“恭喜公子,您做父亲了。咱们沈氏一族有后了。上天保佑啊。”
沈徽之一下子呆愣在原地,悬着的心中算是因此放下,可转瞬间他又想起楚清商的情况一颗心再次提起。他想转身前去看一看楚清商,脚步没走出去几步只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着地面坠去。
幸得飞白察觉到动静后,迅速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公子,您没事吧?”
直到被飞白搀扶着坐下,沈徽之的视线下移落在腿上,这才后知后觉自己退步不知何时变得酸麻。
飞白自当他是,“公子做了父亲,只怕是因此要高兴坏了。”
沈徽之没搭话,谁知道他这一夜过得有多么战战兢兢,一点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高度警觉。他真的害怕下一刻伴随着急促脚步声传来的,还有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待到整个人的状态稍作缓解,沈徽之便想着前往产房看一看她。可人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楚清商身边的侍女和嬷嬷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出现在她面前。
沈徽之看着刚出生的孩子,在襁褓中咿呀呀的叫着,转动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软糯粉红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的那几下,仿佛一瞬间撞进了他的心底。
这是他的孩子。
这是他们的孩子。
沈徽之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可现实好像故意想与他作对一般。在他最开心的时候,对着他泼下一盆冷水。一瞬间便将他整个人浇的七零八落。
青黛告诉他:“奴婢奉公主的命,将小姐给驸马带来,还望驸马今后小心谨慎照顾小姐。”
原来是女儿。
是他们的女儿。
本以为十月怀胎,楚清商多多少少会对这个腹中不断长大的孩子,有些感情在的。沈徽之甚至不奢求她能做到多么多么好,最起码不要像现在这个样子。
崩在他心底的一根弦,好像砰的一声断了。
原来即便是有了孩子,他们之间也是名存实亡的关系。
沈徽之在话问出口的那一刻,甚至还抱有侥幸。“那公主可曾看过小姐?”
是否在心底也会心生不忍。
青黛:“公主生产后累极了,当即就昏睡了过去。但这件事是公主一早便交代过的,驸马不必为此担心。”
他不是为此担心,他只是……
即便过去经历了再多的冷眼相对,心里仍抱有一丝希望罢了。
半晌都得不到回话,青黛有些着急了:“驸马,驸马您是怎么了?”
她的那副表情似乎生怕,这个烫手山芋拿在她手里。
沈徽之缓过神来后,硬生生的从脸颊上扯出一抹笑,从嬷嬷的手中接过刚出生的孩子。“既然是公主交代的,那我自然顺从,还请公主放心,我……”
青黛甚至没等他将话说完,便带着人快步离开。
沈徽之叫住她:“对了,公主可曾说过她应该取什么名字?”
青黛:“不曾!”
短短的两个字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又一击重击。站在身旁的嬷嬷,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笑着解释:“驸马,您是小姐的父亲,这小姐的名字自然应该由您想好后,亲自前往与公主商议。咱们这些人又怎么能擅自做主呢!”
“嗯。”不管这是真是假,他就当这是一场心底的慰藉。
转眼间,偌大的屋子里便只剩下他和飞白。他们两个哪里懂得这些事情,只听着孩子在沈徽之怀中咿咿呀呀的叫着。
新生的喜悦终究被这一场安排而打乱的彻底,飞白立刻找了个借口识趣的离开了。“小的去给小小姐找个奶娘,去去就回。”
沈徽之看着怀中抱着的孩子,一颗热泪从眼角滑落。小小的阿满挥舞着小手,似乎想去抓。
“不要怕,万事还有父亲在……”
“父亲会好好护着你,爱着你。”
……
虽说过去的事情不会重演,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注定不会重蹈阿满的覆辙。可是他就是担心,他就是无法做到这么坦然的接受。
终究在一番纠结犹豫之下,说出了那句:“阿愿,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