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楚王府常是天不亮便忙碌了起来，今日也不例外。
翟丹青用完餐，下人们将餐具收走，一边在水槽旁做活，一边不忘八卦一番。
“活久见，这怕不是咱们殿下第一次在京中呆这么久？”
“是啊，以往陛下入宫朝贡，再住个两三日便回楚地了。这次当真奇怪，都要立夏了还不走。”
“我听说，”其中一个人压低了声音，“是因为南边在打仗！楚地又挨着南疆，殿下才不乐意回去的。”
“呸！咱家殿下就不是孬种！若是真的打起来了，殿下一定是第一个横刀立马、杀敌卫国的！”
“……”
“欸，我还听说，殿下这么久不走是因为……因为陛下要在京中给他安排一桩婚事，到时候带着新王妃一同回楚地。”
“婚事？”
“对，据说和老王妃一样，也是公主！只不过这位公主的生母，并未受册封……”
“那不就是私生女？”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要掉脑袋的！”
“翟丹青，你这么抗旨，就不怕掉脑袋？”
一大清早，这些皇室秘辛的八卦便在茶余饭后的谈资里被说的绘声绘色。在养心殿的翟丹青和燕寒，也在交锋之中聊起。
翟丹青当然拒绝了燕寒让他与赵明珠成婚的事情。
先不说赵明珠是不是皇室的公主，是不是私生女，自己娶了她是不是“掉价”，就光凭自己与裴逸麟的关系，他也做不出夺兄弟所爱的混账事情来。再者，若是自己豁出去，娶了赵明珠，那她要如何面对赵玉珠？
翟丹青没傻到那种程度——那日经过燕彻执“点化”后他的确看出了赵玉珠对自己的心意。
此时他无心于儿女情长，但不代表他可以随便成婚，甚至让自己的婚事成为横在人家两姐妹之间的嫌隙！
“陛下，臣不想抗旨，但也不想做出不仁不义之事。”翟丹青跪下，双手抱拳，“公主殿下已经与裴逸麟两情相悦，臣怎能做出横刀夺爱之事！”
燕寒冷笑一声，满不在乎：“朕已经取消明珠与裴逸麟的婚事了，你大可不必有心理负担。”顿了顿，他继续说，“何况历代楚王妃都是公主，如今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婚定下亲事。宫里，刚好有一个适龄的公主。岂不美哉？”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翟丹青不改态度。
燕寒眯缝起眼睛。
他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些不对劲。
裴逸麟、裴逸麟……怎么每个来他面前的人，都无时无刻地在提起他的名字？
燕寒不是已经让裴恒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已经把裴逸麟安了个闲职排除在权力边缘了吗。为何此人还是阴魂不散，全然没有“远离权力漩涡”的迹象？
这种感觉，让燕寒觉得很不好。然后一种浓烈的不安感，在他心间绽开。
“丹青，你不肯娶明珠为妻，可是有所顾虑？”燕寒话锋一转，“你是觉得明珠配不上，还是……另有隐情？”
翟丹青叩首：“回陛下，皆非。明珠公主贵为皇女，尊贵无尚，已经是臣不敢奢望的存在。至于‘隐情’，除了臣方才所说的，不愿横刀夺爱之外，再无其他。”
“你有何‘不敢奢望’？”燕寒放声大笑，“你母亲还是朕的亲姐姐，不是也与你父王恩爱了一辈子，白头偕老？”
“那是先皇所赐的良缘。但若陛下执意让臣与明珠公主成婚……必然是孽缘一段！”
“大胆。”燕寒收起了笑声，目光阴鸷，“翟丹青，朕是不是对你太过放肆了？”
“这是朕的旨意，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受着！”燕寒站起身，在翟丹青身侧走了两步，“三日之后，便是朕为明珠安排的册封礼，那之后，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大燕皇室的大公主，你们的婚事，就此定下！”
“陛下可想过如此做会寒了裴氏一族的心？”翟丹青寸步不让，赌的就是燕寒不会杀了亲姐姐的儿子！
“裴太师如今虽不在京城，但爱子之心不会任何改变。裴家历代忠烈忠臣，如今仅剩独子逸麟一人在京中为国效劳，千辛万苦却连心爱之人都不得不被迫放弃。此事传出，陛下不怕寒了裴家，和天下所有忠于陛下人的心吗？！”
“当真忠于朕，便不会忤逆朕的意思！”燕寒转身，声音里是满满的戾气，“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燕，为了皇室。翟丹青，你也是皇室的一员——朕做的，也是为你好的事情！”
“皇舅若是真的为外甥‘好’，就恳请您勿要将臣放在如此不仁不义的境地！”
往前一步是夺挚友所爱，往后一步是抗旨。
这算哪门子的“为你好”？燕寒永远只会为自己好！
“那你便抗旨。”燕寒的声音没了波澜，也没了耐心，“朕治你一个以下犯上，赐你一缕白绫便是。”
翟丹青心中一惊。
“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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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简直人神共愤！”
养心殿的事情，靠着满娘的人脉，很快便传入了赵明珠耳中。
她拍案而起，眼中都是止不住的怒火，连带着心口又在隐隐约约作痛。
“楚王为楚地鞠躬尽瘁，为大燕更是别无二心。如今仅仅只是因为他不肯夺人所爱的‘婚事’，便将白绫摆在他面前？”
“先是裴逸麟，再是楚王，他为何总要将这些百年望族的单传逼上绝路？”
满娘赶紧上来扶住赵明珠，安慰道：“陛下还未正式下旨，一切都或许尚有转机呢？殿下不要太过担忧了才好。”
“我如何不担心……”赵明珠捂住心口坐下，“我妹妹心仪楚王殿下……我若是真的与他成婚，不仅辜负了我的心上人，更是再也无颜面对我的妹妹了……”
说到这里，赵明珠几乎要潸然泪下。
满娘给她擦拭着眼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忽然，她踌躇着开口：“殿下，奴婢没有更好的办法，手上只有个笨法子，看殿下能否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