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必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徐当仁的算计。
感受着抵在自己喉间却始终没能被用力按下的剑锋，林必安低声吼道：“徐当仁你冷静点！”
“我冷静的很。”徐当仁回复，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帐门口。
果然，刚刚那闻声进来的士兵被眼前主帅和副帅厮杀在一起的模样吓了一跳，他险些惊呼出声，却被徐当仁一个狠辣的眼神堵回去——
“你若是敢叫别人来，我立刻杀了主帅！”
士兵立刻捂住嘴巴。
“徐当仁，你敢杀我，今日连这帐篷都走不出去！”林必安低吼。
徐当仁轻笑一声，带着林必安往外走，刚出帐篷，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都把武器放下！否则我一定拉着主帅一起上黄泉路！”
闻此言，所有的士兵都不敢动，只能一路紧跟，却也眼睁睁地看着徐当仁到了边境线。
徐当仁俯下身子，在林必安耳畔吐一句话：
“林必安，我不后悔和你当兄弟，可我后悔生错了地方！”他握着剑的手没有丝毫松动，“若有来生，你我还做同僚。可今生今世，若你我再见，决一死战。”
“你……”
“啪！”徐当仁一巴掌打在林必安后颈，让他晕过去。
一路跟来的将士见此，立刻惊叫着冲上去想要接住林必安。
“主帅！”“将军！”“林将！”……
却也有人不忘徐当仁。
“抓住徐当仁！”“徐当仁叛国还重伤主帅！”
晚了。
徐当仁已过边境线，此刻站在柔辽境内，大燕士兵不得跨过。
再加上刚才受徐当仁威胁，此刻无弓箭与弩机，所有人只能看着徐当仁卷起一阵风杀，在弥漫的黄沙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当仁叛国，打伤林必安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般，朝令夕达，立刻传入正在沈凌波丧期的皇城。
“大胆狂徒！猪狗不如的畜生！枉费朕对他的提拔和重用，竟然是如此忘恩负义、贪图荣华的蝇营狗苟之辈！”
燕寒一拍龙案，气红了脖颈和脸面。
燕彻执早已知道此事，也早就发过脾气，此刻更加冷静。
“还请陛息怒。”他出列，看着龙椅上的燕寒道，“如今最重要的，是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
“徐当仁既然已经蛰伏许久，那么凭借他‘副帅’的身份和对大燕国情的了解，必然向柔辽传送了许多不利我朝的事情——柔辽此刻，对我们了如指掌。”
被敌人知晓弱点是最为致命的，几乎可以算是交出了身家性命。
燕寒还在喘着粗气，听完燕彻执的话更是怒火中烧。
“萧烨呢！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要推行‘新政’革除弊端吗？如今朕已经准了，你们的成效呢？连个蕞尔小国都挡不住是吗？”
萧烨出列：“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剔骨疗毒彻底地取出积弊，也同样不是朝夕之间的事情。如今新政按部就班地分板块推行，由中央至各地，虽有成效，但收效甚微，且涉及大动脉的改革还尚未开展……”
“混账！”燕寒抄起一只镇纸就朝萧烨甩去，稳稳地打在他的额头，顿时头破血流。
萧烨不为所动，依旧笔挺地站在那里。
但其余人，包括燕彻执、赵明成和翟丹青，都神色凝重而复杂地看着。
“陛下，臣有话想说。”还是赵明成看不出，主动请出列，“萧大人自拜相后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不敢怠慢，这是朝廷上下有目共睹的事实，且新政并非失败，而是在萌芽阶段便已经有所收获，若是此时否定萧大人和新政的作用，不仅会寒了朝臣的心，也不利于新政往后实行。”
赵明成目光灼灼地看着燕寒。
比起台上那个龙袍君冕却喘着粗气毫无贵气的男人，台下腰杆笔直，眉目锋利的赵明成，更像遇事不乱的主君，也更具气魄。
“朕如何能不急？”燕寒力竭，瘫坐在龙椅上，“若是开战意味着什么，如今大燕如何与有靠山的柔辽一战？你们光会说，谁又考虑过朕的难处！”
燕彻执和翟丹青都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冷笑。
国难临头，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大家都在用自己的力量救国，可皇上却在说着风凉话！
燕寒继续说：“如今林必安受伤，又要休养，那他休养的这段时间，谁去指挥巡防或是备战？”他看向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却依旧令他不满的沈知节，“兵部侍郎，你去吗？”
沈知节把头埋得更深：“陛下……臣……臣重在军事理论，实践上薄弱，不敢……”
“儿臣去。”
沈知节退缩不前，却有一个干脆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众人循声望去——竟然是储君燕彻执！
他站在百官之首，一如此刻他决定去到前线，站到大燕之前。
“你去？”燕寒重复了一遍，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你是大燕的储君！太子！未来的皇上！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大燕的未来如何？”
燕寒如今终于愿意承认燕彻执这个唯一的儿子的重要性——他终究是没能再生出一个孩子。
燕彻执却依旧是那个态度。
他没有逞能，没有说笑，没有退缩：“陛下，正因为儿臣是大燕的储君，此刻国难当头才更不应退缩——南疆战事欲起，副帅叛国，主帅受伤，军中必定萧条，儿臣去不仅能因‘储君亲征’而鼓舞士气，更能填补‘副帅’的空缺。”
赵明成和翟丹青都不由地看向燕彻执。
他们曾觉得，燕彻执不过是个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善于玩弄权术的人，竟从不知道，他还有如此气节。
可的确，硝烟四起，舍他其谁？
燕彻执在众人的目光中，声音平缓却有力：
“儿臣也曾与林必安一同习武，也曾利剑出鞘在武试中脱颖而出。如今硝烟四起，舍我其谁？”
虽千万人，吾往矣。
“你当真要赴前线？你可知意味着什么？”燕寒第一次，仔细地端量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