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日子也是看着一天天的暖和起来了，但远远不到可以让后妃宫殿不再生炭火的时候。
养尊处优的娘娘们哪里有抵御寒冷的能力，风一吹便倒了。
只是处心积虑这么久，最后一切都没能有任何改变，似乎将萧锦书心中最后一丝防线也击溃——她又回到了当初救自己于水火的佛堂，继续每日对着木鱼敲敲打打。
“把萧锦书留在宫中就是养虎为患，她现在看着是沉寂下去了，可分明就是蛰伏等待伺机而动，指不定哪天嗅到什么就又爬出来咬你一口！”
坤宁宫火炉烧得旺，燕彻执本就火气盛，现在热的直接把来时的外衣脱下丢到一旁。
听完沈凌波的话，燕彻执说：“就算你我知道她就是一条虎视眈眈的毒蛇，又能如何？萧妃的手段此次我们也见识到了，她但凡想‘争’，无论是复宠还是布局，她都能做到。”
在宝华寺隐忍了那么多年，仅靠一个晚上就风光无限地复宠了，还力压怀着孕的宠妃一头。
被指控伤害嫔妃，致使云袖疯癫，最终也能全身而退——不过是降了半级，真正实质性的伤害是一点没有。
燕彻执相信，就算再过十年，凭萧锦书的美貌和当初年少时与燕寒那些绝无仅有的回忆，她想复宠，依旧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她能做到，那你更能做到。”沈凌波看着面前的燕彻执，声音愈发冷起来，“一个深宫后妃的心思，本宫不信你这太子绕不过——现在前朝的大势家族全部为你所用，未曾加入你阵营的人却也没有第二个可以效忠的皇子。”
她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娓娓道来：“你何不用这些势力，好好想想如何对付萧锦书最大的倚仗萧烨呢？”
“话虽如此，可情况并非这么美好。”燕彻执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无奈的神色，“看似几大家族皆为我所用，但……林家有淑德夫人管着，只求明哲保身，不让林必安插手；裴家经过河州一案，父皇对他们如狼似虎地提防着；赵家又事事谨慎，赵明成那个老狐狸心里怎么想的，本宫是猜不出；云家？呵，若赵家不出手，那云家这尊大佛，谁也请不动！”
沈凌波静静听完燕彻执这番对局势的“剖析”，这才缓缓放下茶盏。
“你为何不用沈家？”
燕彻执一愣，停顿一刻：“并非不用，只是沈知节是中央兵权的核心，若贸然让沈家下场，恐怕引父皇猜疑。”
“将这‘猜疑’转到别人头上不就行了。”
“儿臣愿闻其详。”
“萧烨，他就是再有才华也不过是个只能舞文弄墨的绣花枕头，无非明着来写几篇义正言辞的檄文，他在明，咱们就在暗。”沈凌波说。
面纱掩盖她的面容，却挡不住目光中狠辣的锋芒。
放点沈知节的风声出去，这个‘准丞相’闻到了味道，不是自然而然就跟过来了吗？”沈凌波说，“上竿掇梯，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燕彻执点了点头。
沈凌波的意思，他都懂了。
其实那日的事情也看得出，萧烨为人正不正直的，不好说。
但是莽撞，是一定的。
即使萧锦书那般递眼色过去，却依旧愣头愣脑地往前上。
若是故意放出消息，让他知道沈知节有什么过失，弹劾一顿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爬上这竿子是什么动机，就由不得萧烨自己说了。
“儿臣谨遵母后教导。”
沈凌波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本宫去看看云袖，你回去吧。不过逢年过节的，对那几家人，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到位。”
刚出坤宁宫的宫门，便迎面吹过一阵寒风，冷得沈凌波不由自主地将外衣拢得更紧了些。
“娘娘，天寒地冻的，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陈嬷嬷敏锐地察觉到皇后的动作，上前劝道。
沈凌波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不去看看丽昭仪，本宫放心不下。”
陈嬷嬷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踏进翊坤宫偏殿，就是寒风混杂着药汤子的怪味扑鼻而来。
沈凌波皱着鼻子：“这什么味道？”
她又看了眼四周的环境，这里与她上次来时已经大相径庭——
富丽堂皇的翊坤宫，如今主殿坐镇的娘娘不在，偏殿的娘娘是个“疯女人”，不说内务府见风使舵欺负这满宫上下，就是丫鬟们也开始另寻出路。
野心大点的，可能梦想着有朝一日与曾经的姐妹碧绿一样，翻身做个主子才好。
“听说梁贵嫔心软，几个小丫头哭着求到长春宫去，她也便答应把人留下来了。”陈嬷嬷一边陪着沈凌波走进，一边说，“几个胆子大的直接求到咱们坤宁宫来了，不过老奴将她们全部打回来了。”
沈凌波点点头：“这种不知底细的丫鬟婢子，哭得再可怜也不许收。出了一个碧绿已经叫本宫够烦心的了。”
越靠近偏殿的大门，那股浓重的药味就越浓重。
翊坤宫偏殿的一个小丫鬟过来迎接：“奴婢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可是要进去看望我家娘娘……”
“皇后娘娘仁德宽厚，心中惦念丽昭仪。”
“皇后娘娘心善，只是奴婢实在担心……”小丫鬟依旧畏畏缩缩的，“丽昭仪娘娘如今精神失常，眼中之时不仅会胡言乱语，可能还会失手伤人。奴婢担心皇后娘娘被丽昭仪误伤。”
“无妨。”沈凌波说道。
小丫鬟的话说尽了也就起身让开，任由陈嬷嬷推开殿门陪着沈凌波进去。
推开门，扑鼻而来的就是药草的苦涩气息，还有一阵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腐臭。
沈凌波心中有些惊讶：
燕彻执搞来的这失心散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她起初以为不过是让人精神失常，只是如今看起来，怕是云袖肉体上也不好过。
二人朝着内室走去，越走近躺在床上睡觉的云袖，便越确定这腐臭是她身上传出来的。
“丽昭仪娘娘，”陈嬷嬷轻轻拍了拍熟睡的云袖，见她有些反应了，继续说，“皇后娘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