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的目光轻巧地掠过赫连婀娜写满警惕的双眼落在了小桌那幅画像上，唇角泛起一丝清淡的笑意：“你画的？倒是挺像的。”
“你……当真是？”赫连婀娜的嗓音微微发哑，话语间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轻颤。
林昭昭眉梢轻轻一挑，目光再度落回赫连婀娜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探寻：“是什么？”
赫连婀娜却并未迎向她的视线，反而将目光垂向桌上的画像，声音带着犹疑：“她。”
林昭昭大大方方地在赫连婀娜对面坐下，语气轻松：“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不过，我的确模模糊糊地记得有你这么个人……我曾经对你说过那样的话……”
赫连婀娜闻言，目光带着探究转向了南央瑞。
“阿姐，”南央瑞适时开口，语气关切，“我们连夜赶路，您定然乏了。不如先稍作歇息，用些茶点，晚些时候再同公主叙旧如何？”
“也好。”林昭昭抬手揉了揉额角，“我确实是有些倦了。”
林昭昭说着便向后一靠，阖上双眼：“我眯会儿。”
赫连婀娜不由蹙起眉头。眼前这陌生女子究竟是不是南央金，她尚无法断定，可这副旁若无人大大咧咧的性子，她却再熟悉不过。
她自幼长于深宫内院，自记事起，耳边萦绕的便是母妃声声告诫的宫规戒律与人心险恶。
她凭借天真可爱的容貌与乖巧懂事的性情，赢得了父皇的格外宠爱，却也由此招来了更多兄弟姐妹的嫉恨与层出不穷的陷害。
那年她偷偷溜出宫墙，遇见了那个洒脱不羁活得肆意飞扬的金阿伊时，几乎瞬间就被他吸引了。
即便后来知晓她诸多隐瞒，甚至可说是欺骗，她心中也生不出太多记恨，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羡慕。
她羡慕金阿伊，竟能让她那位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二哥赫连斥勒，心甘情愿地收敛起所有锋芒，十几年如一日地守着那一具或许再无生息的躯体。
事实上，对于生咒移魂术，赫连婀娜心中始终存有疑虑。
当年，她用仅存的解药救醒了赫连斥勒。
赫连斥勒醒来后，如同疯魔般逼迫大巫施展秘术，定要挽回南央金的性命。
大巫所言所行的移魂之术，其中有多少是为了在赫连斥勒的死亡威胁下保住性命的权宜之计？这个疑问，赫连婀娜多年来始终未曾问出口。
如今，面对眼前这个举止熟悉却又面容陌生的女子，赫连婀娜心底那份关于移魂术真伪的旧日疑云，再次悄然弥漫开来。她无法确定，这究竟是命运的奇迹，还是另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赫连婀娜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南央瑞。
南央瑞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以眼神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赫连婀娜心下顿生不悦，这分明是她的房间。她又瞥了一眼那位仿佛已然入睡的陌生女子，终究还是压着性子，随南央瑞悄然走出了房间。
刚一出门，赫连婀娜便开门见山地低声问道：“这个人是齐曜找到的？林昭昭呢？那日齐曜来见你和你说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情！”
“不是他。”南央瑞果断摇头，声音同样压得极低，“人是我找到的。林昭昭如今在落玉庵，公主若不信，大可立刻差人去查证。我已确认过，那林昭昭……确实不是阿姐。眼前这个，才是。”
“证据呢！”赫连婀娜眸光渐冷，语气中透出寒意，“莫不是你和齐曜联手做局骗我？齐曜根本不想她做回南央金！只有这样，他才不必面对争夺之苦！”
“我就是证据！”南央瑞的火气也窜了上来，声音不由得提高，“就算你信不过我，总该明白，无论是我还是阿琪，都绝不可能拿阿姐的性命去冒险！你既已答应让他与阿姐远走高飞，他又怎会忍心让阿姐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见南央瑞脾气上来了，赫连婀娜眸光微动，语气复又缓和下来：“既如此，那你便说说，你是在何处寻到她的，又是如何确认……她便是你阿姐的？”
“绣衣使的通缉令已下发多时，”南央瑞也压低了声音，“我们搜寻良久，却一无所获。她是自己拿着通缉令找到青州府的，说画上之人她认得，可偏偏自己想不起来。”
“我几番试探，她确实认出了我，也能说出不少幼年旧事。但……她体内似乎只有阿姐的残魂！许多往事，她都记忆模糊。”
“残魂？”赫连婀娜眸中尽是怀疑，“你先前不也试探过林昭昭，一口咬定她便是吗？难道说……她们二人都是？”
这个念头如同惊电划过脑海，赫连婀娜瞳孔骤缩，被这远超想象的可能性震得心神俱动。
“林昭昭不过是投齐曜所好，刻意假装的！”南央瑞语气异常笃定，“见齐曜不为所动，她便放弃了。”
“她绝非我阿姐！”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盼望阿姐归来。你若执意不信，我亦无话可说。如今我能做的，便是将她带回去。或许大巫尚有移魂之法，或能使她的生魂归位……待她忆起一切，真相自会大白！”
他目光紧紧锁住赫连婀娜，压低声音强调：“我是骗她前来此处的，你万不可在她面前透露半分真相！”
“残魂……”赫连婀娜半信半疑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目光微动，似在权衡。片刻后，她抬眼看向南央瑞，“若真如你所说……可否请齐曜前来一趟？让他亲自确认一番？”
残魂若能归位便可忆起一切，这解释听来确有几分道理。那移魂之术本就玄奥难测，或许，真有此种可能也未可知。
“明日使团便要出发了！”南央瑞语气中透出明显的迟疑，“此时贸然唤阿琪前来，是否会横生枝节？不如……我们直接将她带回去更为稳妥？”
“不行！”赫连婀娜语气坚决，不容置疑，“你必须去请齐曜过来。我要亲眼看看，她见到齐曜时会作何反应，之后方能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