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也有消息说你死在北狄了。”
原来阿塔兰知道这件事,我以为她不知道呢。
“所以你才大老远地赶过来见我?”
兴许是被我说中了,阿塔兰倒是显得有些不自在,把头抬了起来,装模作样地勒了勒缰绳,催促着马儿快走。
“东榆说过你对他有用,所以你还不能死。”沉默良久,阿塔兰才给出这个回答。
“哎呀,说一句你担心我也没什么。”我扭过头,想看看阿塔兰的反应。
忽的起了一阵风,我散落的鬓角碎发吹到了阿塔兰脸上,掩住了她的视线。
也许是有点痒,她别过头,在我肩上蹭了蹭,边蹭边小声嘟囔着:“你算什么东西,要我来担心你。”
“你就是担心我!”
“你再这样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一路就这样毫无意义地吵吵嚷嚷,我们赶在天黑前上了山。
最后一重山门处还是有值班的医师,见我们二人这狼狈不堪的模样,也捂着嘴跑进去报信了。
为什么会捂着嘴呢,因为怕笑出声。
“好丢脸啊,为什么我们不收拾好了再回来?”
“因为山下不安全了。”
阿塔兰说话间,吞花和鹤萦赶到了谷口,和我们撞了个正着。
这场面太尴尬,一时之间我竟不知如何描述。
原本和郑东榆有关的三个女人,三个死对头,居然被我凑齐在这药师谷。
尤其是吞花和阿塔兰,两人从一开始就势同水火。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嗨,吃过了吗……”我尴尬地说着尴尬的话,身边的阿塔兰在看见吞花出现时,身体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你可没说过她也在药师谷。”阿塔兰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她比我高出半个头,站在我身后,嘴刚好和我的耳朵齐平。
“那不是你没问吗……”
吞花看见阿塔兰的第一眼,也有一瞬的诧异,但很快就被我们俩的狼狈模样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怎么出去一趟弄成这样?”
不止是我们狼狈,驮着两个人上山的马儿看起来也很疲惫。
阿塔兰的胳膊虽然已经用夹板固定好,但受伤的手臂依然无力地垂着。我的双手缠着厚厚的纱布,只能僵硬地整个举起。
从那场大火死里逃生后,我们的衣衫早已破损,发丝全都凌乱地贴在额头上,眼神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无奈。
一匹加班的倒霉小马,两个脏兮兮的倒霉女人。
面对吞花的询问,我只能悻悻地回答道:“一言难尽。”
起风了,但刮过面颊的寒风,在我眼中竟像是狰狞的火舌。
这场大火留给我的阴影比我的预想中更重一些,可目前为止,我和阿塔兰都对这场无妄之灾一无所知。
简单梳洗后,我们四个罕见地坐在了一起。
依旧是围炉煮茶,但吞花应该是没有心情再给我热一碗牛奶。
我问阿塔兰:“你是多久回到三十里镇的?”
阿塔兰道:“刚到不久。”
也就是说,阿塔兰是提前让香料铺的小丫头来药师谷送的信。
“诶?你店里那个伙计呢?”
阿塔兰被一语点醒,看着我欲言又止,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她……怎么会呢?她是我从海盗手里救下的孩子,带在身边好多年……”
可是忠诚与否往往就是一念之差,阿塔兰不相信自己亲手救下的孩子会莫名背叛她。
其实换做任何人都无法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我又问:“何时起的火?”
阿塔兰回道:“你来之前一刻钟左右。”
“所以她的目标只有你,我的出现只是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借口叫你回来。”
好在那天我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个小丫头只知道有人在找阿塔兰,也许阿塔兰自从上次与郑东榆一同赶来三十里镇后,就再也没回来。
她处心积虑策划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的契机。
不知道我拿出那枚挂坠时,她得有多强的信念感,才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不合时宜的欣喜若狂。
“店里有多出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吗?”我问道。
阿塔兰认真回忆了一下:“没有,店里一切如常。”她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从层层系带里取出一枚圆润的玉扣,“这是我在地上捡到的,兴许是哪位客人落下的。”
我接过玉扣看了看,觉得甚是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能给我瞧瞧吗?”吞花出乎意料地开了口。
阿塔兰爽快地把玉扣递给她:“喏,你看。”
吞花将玉扣放在掌心,我这才发觉它比寻常的铜钱更显小巧。
玉料应该是翡翠,但种水已经细润到和田玉的地步了。迎着光轻轻晃动,能看到内里还未化开的棉团,像清晨湖面未散开的薄雾。
玉扣的边缘竟然裹着一圈细如发丝的赤金,接口处打磨得与玉面齐平,竟然看不出金玉的界限。
好家伙,刚才打眼一看没瞧出来,竟还是块金镶玉!
“这……”我看着玉扣,情不自禁地开口,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我,却又听我继续说道,“应该很贵。”
“宋初安,你说点有用的。”鹤萦依旧秉持着怼我就是正确的选择。
“我知道这是谁的。”吞花开了口。
我见她表情笃定,且在三人中独独看向了我。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那三个字,如噩梦一样笼罩在我周身的名字。
“安思永。”
“轰”的一声,我的世界电闪雷鸣。所有一切都摧枯拉朽地化为灰烬——他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我与他毫无瓜葛,他杀我做什么?”阿塔兰问道。
吞花分析:“也许是因为东榆。”
不,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
在瀛澜国,是我动用了“宋主事”的身份,帮阿塔兰搞到了通关文书。以安思永的手段,这件事不难查到。
在他的视角里,阿塔兰也成了我的人,所以他买通了阿塔兰的伙计,在三十里镇对她下手,想除之而后快。
但我不能告诉阿塔兰这件事,只能附和吞花的想法:“对,一定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