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熟练地取下衣架，轻声介绍着面料和品牌。
周大军一句也没听进去，只顾盯着那几套衣服发愣。
付款的时候，周海青刷卡的动作干脆利落，眼神都没多眨一下。
那数目，对周大军来说，是他过去半个多月起早贪黑、搬砖扛水泥都挣不到的。
他看着收据上的数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走出店门时，他已经换上了新行头。
衬衫是浅蓝色的，领口扣得一丝不苟。
西裤笔挺地垂落在锃亮的皮鞋上，腰间还系着一条做工精致的皮带。
他低头看看自己，抬起脚走两步，又停住，再走两步。
整个人走路都觉得轻飘飘的。
“爸，您这身一穿，真是气场全开，往那一站，气派十足。”
周海青竖起大拇指，笑得真诚又自然。
“要让那些以前嫌弃您、笑话您的人看见，怕不是得眼红到跳脚，恨不得钻地缝！”
周大军被夸得脸上泛起红光，心里像灌了蜜似的。
他走到商场的玻璃墙边，借着反光照了照自己，左看右看，越看越顺眼，忍不住咧嘴一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好儿子，还是你懂我。这才是我该有的样子。”
“那我就不陪您回去了，我还有点事要办。”
周海青看了看手表，语气自然地提出先走。
“您慢慢逛，别急着回家。”
周大军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挥挥手让他去忙。
目送周海青的身影消失在商场转角。
他站在原地没动，又低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自己的新行头。
他理了理袖口，抻了抻衣角。
忽然转身，没有往家的方向走，反倒朝着吴海燕住的小区去了。
吴海燕正窝在沙发上休息，电视开着，声音不大，播着一部老电视剧。
她刚端起水杯喝了口热水。
忽然听见“砰”的一声，门被人猛地推开。
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发出“哐当”一响。
她猛地一惊，差点打翻水杯，抬头一看，是周大军站在门口。
逆着光，身影轮廓清晰。
可再仔细一瞧，整个人和记忆里那个邋里邋遢、满脸疲惫的男人判若两人。
眼前这人，一身名牌西装，衬衫熨得没有一丝褶皱。
他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下巴微微抬起。
“你来干什么？”
吴海燕本想吼他一通，质问他凭什么擅闯她家。
可话到嘴边，看着他这一身行头，气势瞬间弱了三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冷冷地盯着他。
“你别误会，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和你重新开始。”
周大军笑了笑，语气轻松。
他装模作样地扫了一圈屋里的陈设，目光落在老旧的沙发、斑驳的墙皮和杂乱的茶几上。
“你这地儿真不咋地，又小又暗，我以前住的时候就嫌挤，还旧得不成样。”
“这跟我有啥关系？”
吴海燕语气有点冲，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哎，我随口一说嘛。”
周大军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气一转，竟带上几分“感激”。
“其实我主要是来谢谢你。要不是你当初狠心把我轰出去，不认我这个男人，我也落不到今天这好日子。”
他特意挺了挺胸，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西装领口，炫耀似的说：“你瞧瞧我这身行头，就这三件，衬衫、裤子、皮鞋，加起来都得一百多！”
一百多？
吴海燕心里直犯嘀咕。
“一百多？就这一件外衣？”
她眉头一皱，心里盘算着自己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两千元。
这件衣服竟抵得上她五六天的收入。
“真的假的？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衣服？你不是一直说手头紧吗？”
“我儿子给买的。”
周大军一边说，一边特意把袖口往外面抖了抖，露出内衬上精致的品牌标识。
“我回去之后，一家人都高兴坏了，不光给我收拾了屋子，换了新床单被罩，连衣柜都重新整理了一遍，还立马拉着我去商场换了新装。”
他咧着嘴，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语气里满是炫耀。
“你说，这待遇，是不是挺体面？”
周大军本来就是来显摆的，自然说得眉飞色舞。
“他们真能这么对你？”
吴海燕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眼睛微微眯起。
“你不是说你儿子跟你关系一直不好吗？怎么这才几天工夫，就突然对你这么孝顺了？”
“那可不？”
周大军挺了挺胸膛，一副“你根本不懂”的表情。
“说白了，还是我有魅力。这次回去，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态度一变，说话温和了，做事也顾家了，他们一看，哎哟，老头子懂事了，自然就心疼了。”
他顿了顿，眼神透出几分自得。
“在外头转了一圈，我才看明白，人得收心。等我和淑芬重新登记，往后日子稳稳当当，肯定幸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伸手拽了拽腰带。
“你们要复婚？”
吴海燕猛地坐起身，双手撑在沙发边缘，声音陡然拔高。
“不会吧？她还能愿意跟你过？”
她的语气里满是震惊，眼睛睁得老大。
“我记得当初她可是哭着闹着要离的，你说你天天喝酒打牌，家也不回，孩子也不管，现在她反倒愿意回头？”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她心里一下乱了。
“当然愿意！”
周大军笑得更开了，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我愿意回家，她巴不得呢。昨天吃饭的时候，她还特意跟我说，那几个铺子以后也有我一半，收益按月分，我现在也算是个小有钱人了。”
他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轻轻放在茶几上。
吴海燕一下子愣住了，这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盯着那张名片，没伸手去拿，只是嘴唇微微动了动，心里翻江倒海。
“说到底还得感谢你，”周大军终于收起笑容，正了正身子，眼神带着几分轻蔑，“要不是你当初瞎了眼，把个‘潜力股’给放跑了，我能有今天？”
他昂着头，语气里全是傲慢。
“你那时候嫌我穷，嫌我没出息，可现在呢？看看，谁才是最后赢家？”
看他现在过得风光，穿名牌，有儿子孝敬，前妻还想复婚，手里还有钱，心里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