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翻身,猛地掀开被子,头发乱糟糟地披着,赤着脚就冲下床,开门就往厨房奔去。
昨晚沈翠芬根本就没做晚饭,她一个人在屋里啃了半截冷红薯,又灌了两口便宜啤酒,勉强压住饥饿。
这一夜下来,她饿得眼前发黑,头晕脑涨,走路都有点打飘。
厨房里冷冷清清,灶台上只剩下一锅没放油盐的清水,锅底沉着几片烂菜叶,连个面渣都捞不着,更别说剩菜了。
周秀丽站在灶前,环顾四周,心里门儿清——这是明摆着要饿她。
她嘴角一撇,冷笑一声,懒得再喊叫争辩,自个儿动手烧水下面,水还没开,一扭头,忽然瞥见柜子顶上那个老旧的竹篮里,静静躺着好几个鸡蛋,蛋壳还带着淡淡的泥土香。
她眼珠一转,二话不说,踩上小板凳,伸手就把篮子里的三个鸡蛋全捞了下来,啪啪啪砸进锅里,搅了搅,蛋花在沸水中翻滚成型。
赵霖耳朵灵,听见厨房动静不对,立刻急了,撑着床沿坐直身子,声音发颤地催沈翠芬:“快去!赶紧拦住她!那鸡蛋是留给安国的!不能让她糟蹋!”
沈翠芬刚放下空碗,闻言立刻起身,端着碗冲出房间。
她一眼就看见周秀丽正捧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条,汤面上漂着三个白胖圆润的荷包蛋,油星在汤面荡漾,香气扑鼻。
她心头一紧,声音都变了调:“那蛋是娘给安国留的!你不知道吗?他每天早上都要吃一个补脑!回头他发现少了,非闹翻天不可!你要吃,自己买去!”
周秀丽冷笑一声,眼皮都不抬,拿着筷子轻轻一挑,蛋白颤巍巍地裂开,蛋黄缓缓流出来:“几个蛋罢了,家里谁不能吃?我又不是外人,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话音刚落,她抱着碗猛地一转身,肩膀直接撞开挡在门口的沈翠芬,动作粗鲁得几乎把人撞了个趔趄。
她几步冲回屋,“砰”地一声把门摔上,震得门后挂着的毛巾都抖了三抖。
沈翠芬被撞得后退两步,扶着墙站稳,手里还攥着那碗没洗的空碗。
她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回厨房,把碗放进水槽,默默洗好,拧干抹布,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低声跟赵霖汇报:“妈,我嘴笨,实在管不住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拦也拦不住……”
赵霖听她今儿直接喊“周秀丽”,没叫“小姑”,忍不住笑出声:“你呀,就是太好说话。别慌,等安国自己去闹。”
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又透着些许无奈。
在她看来,沈翠芬性格温吞,总是习惯忍让,可今天这声直呼其名,倒是个不小的转变。
赵霖心里清楚,这是火苗已经悄悄燃起的征兆,只等风一吹,便会越烧越旺。
她并不急于干预,反而乐见其成,因为她知道,有些事,得让周安国亲自撞上南墙,才会真正明白什么叫分寸。
周安国十点多才迷迷糊糊爬起来,一看桌上空空如也,扯着嗓子吼:“妈!沈翠芬!我饿死了!快弄吃的!”
他一边喊,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头发乱糟糟地翘着,脸上还带着熬夜后的浮肿。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回应。
他烦躁地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向客厅。
肚子咕咕直叫,他只觉饥肠辘辘,心头的火气也跟着往上蹿。
往常这个点,早有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可今天不但没人招呼他吃饭,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他顿时觉得被无视了,自尊心受了严重打击,声音愈发尖利,带着几分无理取闹的意味。
沈翠芬放下书,看了眼床上的赵霖。
赵霖对她点了下头:“直接说。”
那本书在她手中停留了几秒,纸页微微发皱,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勇气。
她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不简单,可她不能退缩。
婆婆的眼神坚定而冷静,那轻轻一点的头,像是一道无声的命令,也是一份沉甸甸的支持。
她终于站起身,脚步轻缓地走向门口。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弦上,紧张中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兴奋。
她明白,从这一刻起,她们母子和周安国之间的关系,注定要发生改变。
她推门出去,压低声音喊:“安国,来厨房,我跟你讲点事。”
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刚好能传进客厅。
她没走出太远,就站在门边,手扶着门框,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坐在沙发上的背影。
她的语气平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不像往常那样唯唯诺诺。
厨房里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蛋香,那是她故意留下的线索,就等周安国自己撞进来。
周安国挑眉,一脸不屑:“啥事不能在这说?神神秘秘的。”
他斜着眼睛瞥向门口,语气里满是讥讽。
他一向瞧不起沈翠芬,觉得她胆小、软弱,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像只被吓坏的小鸟。
现在突然这般郑重其事,反倒让他起了疑心。
他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还敲着节拍,一副不愿配合的模样。
在他眼里,这不过是女人家的小把戏,无非是想引起注意罢了。
沈翠芬凑近,声音轻得像蚊子:“娘不是攒了一筐大鸡蛋给你补身子?我刚看见……
小姑煮了四个。”
她靠近周安国时,脚步刻意放慢,生怕惊动了什么。
等站定,她微微俯身,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畔,一字一句地低语。
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在心里过了一遍,才肯吐出来。
那“四个”两个字尤其加重,像是无意中泄露的秘密,又像是精心设计的导火索。
她的眼睛低垂着,看似怯懦,实则暗藏观察——她在等他的反应。
周安国瞳孔一缩,猛地转头朝周秀丽的房间瞪过去。
手都抬起来了,却忽然僵在半空。
他的脸瞬间涨红,额角青筋跳了跳,眼神里闪过一丝怒火,可那怒意刚燃起,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本想冲过去质问,甚至想破门而入,可抬手的一刹那,脑子里闪过父亲周建国的身影。
他清楚,父亲最疼小妹周秀丽,若是他动手闹事,周秀丽一哭诉,他不仅讨不到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