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山坡的背风处,一顶帐篷颤巍巍地支棱起来。肆虐的风雪顿时被挡在了帐篷外。
尽管气温还是很低,但有了这点微弱的遮蔽,加上刚刚死里逃生的喘息之机,让这群年轻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他们互相倚靠着,蜷缩在冰冷的帐篷角落,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微弱的、比外面稍暖的空气。
暂时安顿下来后,他们身上那些鞭痕与冻伤混合的疼痛才迟钝地为他们所感知到了。
尤其是那个崴了脚的,周明脸色惨白,额角冷汗密布,却死命咬着下唇,硬生生地将痛呼声咽回了肚子。
李三多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捏了捏周明肿胀的脚踝,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他很快就给周明检查后又给上了药,“没伤着筋骨。”他声音里透着一丝轻快,“不要剧烈运动,养几天就可以了。”
“多谢李哥。”周明眼里满是感激,他看向了围绕四周的同伴,愧疚更深了一层,“对不住,是我拖累大家了。”
听到周明的伤情并无大概,旁边几个年轻人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垮了下来。
方才救人只凭着一腔孤勇,现在还真有些后怕起来。
“要谢就谢我们老大吧。”李三多站起身,朝帐篷外扬了扬下巴。
他话不多,意思却很清楚。他会做这些事情,本身就是因为苏荷的默许。
这群年轻人中的主心骨,那个叫张宇的立刻看向此刻正站在帐篷口的苏荷,声音里满满都是劫后余生的感激:“苏小姐,谢谢你。”
“嗯。”苏荷的目光扫过这群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微微点了点头,“就你们几个,在末世里,太弱了。”
感受到苏荷毫不掩饰的嫌弃,张宇几人面色一白,难堪地低下了头。
就苏荷而言,张宇这些人别看已经在末世生存了两年,可到底还是太稚嫩了。没点硬功夫,随时可能湮灭在残酷的末世里。
他们必须要经历真正的血与火的洗礼,才有可能在末世站稳脚跟。
不过,这些人倒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苏荷的脑海中清晰地闪过他们在陡坡上连滚带爬救回同伴情景。
能在自身难保的绝境下不抛弃同伴——这种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在这吃人的末世环境里,比武力值更难能可贵。
罢了。
苏荷思忖了片刻,紧接着开口道:“以后,你们就跟着李三多训练。三个月后若是还是这个样子,就自己主动离开。”
这话说得冷硬,却瞬间安抚了这些年轻人心底的忐忑。
张宇猛地抬起了头,声音因不可置信而发颤:“您的意思是——收下我们了?”
他们这是被接纳了。
“多谢你——苏小姐,我们——”张宇几人胸口剧烈起伏,激动之色溢于言表,眼眶里也泛起了酸涩。可那点湿意刚涌上,就被帐篷口灌进来的刺骨寒风生生冻住,彻底凝固在眼底边。
这不值钱的样子,不由得让张鹏笑着打趣,“怎么,你们难道不愿意?”
“不!不!不——我们一定听李哥的,好好练,一定好好练!”张宇几人连连摆手,又怕苏荷几人误会他们的意思,又改为重重点头。到最后,一个个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李三多笑着应下,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几个人,对于这些分到了他手下的“新兵”,心里倒是多了几分满意。
他紧了紧自己的背囊带子,“慈祥”地看了这些年轻人一眼,算是默认了这个“教官”的身份。
说真的,他还真开始怀念起来以前给新兵当教官的日子。
他准备回基地后,立刻出一份训练方案,三个月,绝对叫这几个小伙子“脱胎换骨”。
帐篷里一时间“暖意”融融。
苏荷的目光穿透风雪,投向远方迷蒙的地平线。
机会已经给了。至于能否长成参天大树,在那未知的、荆棘遍布的未来活下来——
那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
第二天,风雪终于停了,竟是个难得的晴好天气。
刺骨的寒风依旧,但天空澄澈,阳光惨白地照在厚厚的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起来了,小子们!”李三多的大嗓门堵在了帐篷口,声音洪亮,“别磨蹭?快起来!”
帐篷里立刻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那几个年轻人被这炸雷般的声音惊得一骨碌全都爬了起来。脸上还带着宿夜的疲惫和冻出来的青白,眼神却比昨天清亮了许多。
没一会儿,张宇等人就换上了新分到的更厚实些的衣服,齐刷刷地走了出来,等着李三多“检阅”。
“五分钟后出发。”显然,李三多已经非常上道自己新任教官的身份,那股子“管人”的劲儿拿捏得十足十。
他目光扫过这些年轻人,最后落在张鹏身上,得意地挑了挑眉,——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瞧见没?管人,还得是我这嗓门和气势!
张鹏昨儿个还没太觉得,今天被他这么一比划,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顿时顶了上来,顿时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他在心里暗暗冷哼了一声。等回了基地,他也要叫老大给他一队新兵练练手。
队伍重新赶路。
风雪虽歇,但寒意更甚。
有人赶紧搀扶起腿脚还不利索的周明,有人咬着牙背起简陋的行囊。
每个人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冰冷的雪地里,踩出了歪歪扭扭的印子,可心情却不再是昨天那种茫然无措。
一双双眼睛,都不自觉地追随着前方,那是苏荷的方向。
张鹏目光扫过这群年轻人。看着他们互相拉扯着重新站稳;看着他们咬着牙迈出一步又一步;看着他们在摔倒时旁边立刻伸出的手……步伐虽然沉依旧重踉跄,但确实比之前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
“啧,这帮小子!”他用力拍了拍身边李三多厚实的肩膀,声音也带上粗粝的笑意,“往后,咱们基地怕是真的要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