莜微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庙里光线昏暗，只有几支蜡烛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正中间的供桌上，放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三支香，烟雾缭绕。供桌上却空空如也，这是在供奉什么？
后面，坐着一个苍老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正是涂奶奶。
“你们来了。”涂奶奶的声音从供桌后飘过来，若有若无。
莜微把导游胸牌攥得更紧，金属边缘几乎嵌进肉里：“阿香刚才送来的……到底是什么？”
老妇人缓缓转过身，烛光在她皱纹里流淌，映出掌心捧着的一个陶碗——碗里盛着灰黑色的粉末，正是莜微在夜市老奶奶那里买过的海骨粉，只是颗粒更粗，混着几根晒干的草茎。
“是海骨粉，掺了‘镇灵草’。”涂奶奶用指甲挑了点粉末，在烛火前晃了晃，“早年村里有祭祀，每月往海里投活物，阴灵们吃得安分。可十年前最后一批年轻人被拖走后，再也凑不齐祭品了——它们开始夜里撞门，掀翻渔船，村里的老人一个个被缠上，变成了新的海洋阴灵。”
她指了指供桌下的麻袋，里面不是血肉，而是满满一袋晒干的镇灵草，叶片边缘泛着焦黑：“阿香爹妈是村里最后的药师，死前把方子刻在药罐底——海骨粉能让阴灵暂时安分，镇灵草能压着它们的凶性。这孩子失忆，却记得每天上山采药、炼粉，就像刻在骨子里的事。”
田彩莉突然想起夜市里的场景：“难怪那些阴灵交易时都很平静……是因为有人在偷偷撒这个？”
“是阿香。”涂奶奶叹了口气，“每天凌晨她都往海边、广场撒粉，可这东西效力越来越弱了。你看这草叶，”她捏起一根镇灵草，焦黑的部分已经蔓延到根茎，“海边的沙子被阴灵的怨气浸得发臭，草快长不出来了。”
庙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东西撞在门板上。涂奶奶脸色一变，抓起陶碗往供桌下的石洞里倒，粉末落地时发出“滋滋”的轻响，像在灼烧什么。
“它们来了。”老妇人压低声音，往三人身后推了一把，“躲到屋后面！”
她们躲到里屋，就听见庙门被一股巨力撞开，冷风裹挟着海水的腥气灌进来，烛光瞬间被压成豆大的一点。几个模糊的影子飘进来——有缺了半边脸的，有脚踝缠着水草的，正是夜市里见过的阴灵。
它们没看供桌，反而直挺挺地飘向放镇灵草的麻袋，其中一个阴灵伸出半透明的手，刚要碰到草叶，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手背上冒出一缕白烟。
“还剩最后一点效用。”涂奶奶对着阴灵们的方向，声音发颤却故作镇定，“这个月的供奉……明天就备好。”
阴灵们似乎在“审视”她的话，沉默了片刻，那个缺脸的阴灵突然转向里屋门口的方向，空洞的眼眶里闪过一丝红光。莜微屏住呼吸，感觉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它发现了？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阿香带着哭腔的喊声：“涂奶奶！我把剩下的粉撒在村口了！它们好像……好像不太高兴！”
阴灵们的影子晃了晃，像是被这声喊吸引，又像是在犹豫。片刻后，它们齐刷刷地飘出庙门，冷风也跟着退去，烛光终于重新亮起来。
涂奶奶瘫坐在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纸：“这是阿香爹妈留下的方子，说镇灵草要配着消魂草能炼出强效粉……可村里很久没有看见长过这个。”她指着纸上的字，“你们看，这里写着「祭品断，粉代祭，活人在，草方生」——意思是，只要还有活人能炼粉，再搭配镇灵草”
江昭莱突然看向莜微：“难怪阿香刚才跑了……她是不是怕我们发现这个？”
“她不是怕你们。”涂奶奶把方子折好塞进阿香送来的布包，“她是怕你们被阴灵盯上。这孩子昨晚偷听到阴灵说，要在篝火晚会上抢‘炼粉的活人’，代替断了的祭品。她刚才跑，是想引开阴灵。”
庙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阿香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洗的发白的衣服上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一把没来得及处理的镇灵草：“涂奶奶，我……我刚才看到海边的礁石上，有好多阴灵在排队……”
莜微看着她掌心被草叶割出的血痕，突然明白——所谓的“四季轮回”，哪是什么旅游路线？分明是一场用活人续命的拉锯战。而她们这些“外来游客”，从踏入村子的那一刻起，就成了阴灵和幸存者都在争夺的“炼粉工具”。
涂奶奶把布包塞进莜微手里：“晚上后去后山峭壁上长出了销魂草，只有这几株，记住一定要晒足月光，在天亮那一刻即可以采摘。千万别让阴灵碰到草——以前估计就是它们毁掉销魂草的，现在就想彻底毁掉镇灵草，让我们再无东西可祭。”
“找到后，如果成功我们或许都可以相互解脱了，这个村子那么久了，也是该给它们一个交代。”
涂奶奶的话就像在远处传进莜微耳朵，遥远且无奈。
海风从庙门灌进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是阴灵们还没走远。莜微捏紧布包，感觉里面的方子烫得像火——原来导游说的“新开发路线”，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骗局。而她们，已经被卷进了这场用粉代祭的生死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