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尘把收音机的箱子重新绑回自行车后座,又把刚才买的两匹布料放进了车头的篮子里。
“好了,走吧。”
他推着车,带着两个姑娘走出了邮局。
有了自行车,接下来的购物就方便多了。
周逸一路上推着车,周小玲则像个小跟屁虫,紧紧地跟在自行车旁边,一会儿摸摸车把,一会儿又拨一下车铃。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周小玲就咯咯地笑,开心得不得了。
他们又逛去了食品店。
周逸尘买了两斤槽子糕,又用肉票割了二斤五花肉,还称了些花生瓜子和水果糖。
路过副食品商店,他又进去给周建国和江建伟一人买了一瓶二锅头,给李秀兰和陈小莉一人买了一瓶友谊牌的雪花膏。
东西一样样地往自行车上挂,车篮子和后座很快就堆得满满当当。
江小满看着他有条不紊地采购,心里暖暖的。
他总是这样,把家里每个人都考虑得周周到到。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家吧。”周逸尘看了一眼天色。
“好!”
周小玲早就等不及想回家炫耀自己的新车了。
三人推着满载而归的自行车,穿过热闹的街道,走进了熟悉的小巷。
巷子里,邻居们看到他们这副架势,都惊讶地围了上来。
“哟,逸尘回来啦?这是买了什么好东西?”
“自行车!还是永久牌的!”
“哎哟,逸尘可真出息了,收音机都买上了!”
周逸尘笑着跟街坊邻居们打招呼,不卑不亢,从容应对。
周小玲则挺着小胸脯,一脸的骄傲和自豪。
等进了大杂院的门,更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院子里的大人小孩,都被这动静吸引了过来,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住东厢房的刘婶离得最近,第一个就凑了上来。
“哎哟,逸尘!这是……这是发财了啊?”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辆崭新的自行车,眼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
周逸尘推着车,稳稳地停住,笑着打了声招呼。
“刘婶好。”
住西厢房的王叔也闻声出来了,他一眼就认出了牌子。
“嘿!永久牌的!好车!”
王叔在轧钢厂上班,对这些工业品最是了解,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锃亮的车把。
“可不是嘛,逸尘现在是大医生了,出息了!”
后院的孙婶也抱着胳膊走了过来,眼神在自行车和后座的大箱子之间来回打量。
“逸尘啊,你这车得不少钱吧?还有这大箱子,装的啥好东西?”
周逸尘不急不躁,一一回应。
“给小玲的,她上班远,有个车方便。”
他又拍了拍后座的箱子。
“这是收音机。”
“收音机?”
这话一出,院子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自行车已经是大件了,收音机那更是稀罕物,整个大杂院都没几户人家有。
就在这时,正房的门帘一挑,李秀兰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
她先是看到院子里围了一圈人,再一看儿子推着的自行车和车上的大件,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然后眉头就拧了起来。
“你这孩子!回家就乱花钱!”
话是这么说,但她眼睛里的光彩,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欢喜。
“妈,先进屋说。”
周逸尘笑了笑,推着车绕开邻居,往自家门口走去。
江小满和周小玲连忙跟上,帮着把车上的东西往下拿。
进了屋,把门一关,外面邻居们羡慕的议论声才被隔绝开。
周建国也从里屋出来了,他扶了扶脸上的眼镜,看着儿子带回来的这些东西,没说话,但眼神里全是打量。
周逸尘先把两匹布料放到八仙桌上。
“妈,小玲,这是给你们扯的布,过年一人做身新衣服。”
李秀兰拿起那块属于自己的深蓝色布料摸了摸,嘴里还在念叨。
“我这老婆子做什么新衣服,给你妹妹做就行了……”
周小玲已经美滋滋地把那块红底白点的布抱在了怀里,爱不释手。
周逸尘没接母亲的话,他走到自行车旁边,拍了拍车座。
“小玲,这车虽然不是新的,但我还没骑多久,以后就是你的了,上下班骑,能省不少力气。”
周小玲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放下布,小心翼翼地走到自行车跟前,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哥……这,这真是给我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颤抖。
“当然。”周逸尘点头。
周小玲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哥!”
周逸尘又指了指地上的大纸箱子。
“这个收音机,放家里,爸妈你们平时解解闷,听听新闻听听戏。”
一直没说话的周建国这下真的来了兴趣。
他蹲下身子,仔细研究那个印着“红灯牌”字样的纸箱,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
“快,快打开看看。”李秀兰也催促道。
周逸尘找来剪刀,划开封箱的胶带。
一台崭新的红灯牌711型台式电子管收音机露了出来。
红棕色的木质外壳,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正面的频率盘和几个旋钮,透着一股精密的机械感。
事实上,这收音机他买回来后,一直没怎么用,所以看起来还新得很。
“真好看!”周小玲忍不住赞叹。
“放哪儿?”李秀兰四下看了看,想找个最稳妥最显眼的地方。
周建国站起身,指了指屋里正中的八仙桌。
“就放这儿吧!”
周逸尘把收音机抱出来,稳稳地放在了八仙桌的正中央。
他拉过电线,插上电,然后伸出手,轻轻拧开了开关。
一声轻响。
收音机正面的频率盘亮起一圈温暖的橘黄色光晕。
喇叭里先是传来一阵杂乱的电流声。
一家人都屏住了呼吸,围在桌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能发出声音的木头匣子。
江小满也安静地站在周逸尘身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
周逸尘耐心地、缓慢地转动着调频旋钮。
电流的杂音在屋子里回响,指针在频率盘上缓缓移动。
忽然,一阵清晰洪亮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时间……”
声音浑厚,字正腔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