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瑾斯最近挺忙的,上次跟阿月聊,瑾斯这十多天都是大半夜才回来,听说是因为……卫国那边来了使臣?”
温宁靠在陈瑾风胸前,下意识地卷了他的一根头发来玩,一边玩一边道。
陈瑾风虽然从来不会瞒着她朝堂上的事情,但温宁实际上兴趣也不大,只是偶尔陪他批阅奏折时看一看,遇到感兴趣的事情就问两句。
而且,跟陈瑾风在一起后,温宁才发现,这家伙忒会劳役人。
他身边虽然能人多,但有权力做一些大事的决定的也就他、陈瑾斯和许九思三人,于是陈瑾斯和许九思一天到晚被他差遣得脚不沾地的,他自己倒是闲得很,还能每天晚上回来陪她用晚膳,很多时候,他只在一些事情节点或者出了什么大事的时候亲自出手。
温宁原本以为陈瑾风一直以来的做事方式都是这样,只是上回跟苏令月唠嗑的时候,被苏令月一脸幽怨地看了许久,温宁才恍然察觉,也许陈瑾风以前……不是这样的……
只是最近,家里有什么绊住了他的脚步,他才有些肆无忌惮,一个劲地压榨底下的人了。
“嗯。”
陈瑾风嗤笑一声,道:“上回寒门士子的动乱之后,我挑起了卫国那边的内乱,卫国此番派使者过来,看起来是国家不堪动乱,主动来示弱了。”
毕竟,卫国紧挨着晋国,两国之间若一直明争暗斗,只会没完没了。
说起来,温宁先前看过三国的地舆图。
三国之间,晋国的国土最大,卫国和安国都紧挨着晋国,晋国就在他们两国中间,他们要是想搞事,一般也是先冲着晋国来。
想想都心累。
温宁听出了陈瑾风这番话的言外之意,问:“你觉得,卫国的使者过来,不是真的为了示弱?”
陈瑾风轻“呵”一声,“卫国的楼丞相楼鹤羽向来心高气傲,哪里是会轻易示弱之人,卫国此番派使者过来,只怕另有目的。”
所以,陈瑾斯才天天跟着他们,把他们盯得密不透风的。
温宁眉头微蹙。
卫国这回又有什么目的?
说起来,上次她在丰临城外遇袭,陈瑾风说袭击她的人很可能是安国那边的人。
只是,那次之后,安国那边又似乎没什么动静了。
但其他两个国家这般蠢蠢欲动,看着到底让人不安。
温宁不自觉地撑起身子,在黑暗中看着床上男人的脸,轻声道:“主公,卫国这会儿派使臣过来,不会是因为咱们的人才选拔新政吧?”
谁都能看出来,若这个新政顺利推行,陈瑾风就真正把晋国的世家力量踩在脚下,并收拢晋国寒门士子的心。
也就意味着,本来就强的晋国,会变得更强。
其他两个国家本来就忌惮晋国,怎么可能放任着晋国变得强大?
陈瑾风抬眸看着她,嗓音清淡,“便是他们为了新政而来,也做不了什么。”
他早已是做好了万全的部署。
“就算他们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温宁俯下身子,让陈瑾风躺平,自己趴在了他身上,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尤为明亮,“三国之间,会爆发战争吗?”
陈瑾风伸出手轻轻拨弄着她额角的碎发,道:“这是迟早的事。”
事实上,这本来就是战争频繁的乱世。
陈瑾风掌权这近三年来,有快两年都是在外征战。
时局稳定,也不过是这大半年的事。
然而,谁都知道,这所谓的稳定只是一座危塔,随时会坍塌。
陈瑾风见温宁没再说话,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背,轻声道:“怕了?”
温宁犹豫了一下,道:“也不是怕,就是……心里有些没底……”
她到底是从和平年代过来的,从没见过战争是什么样子。
更别说,她还跟其中的一方枭雄有了这般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只是……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眉眼认真,嗓音轻柔,“只是,想到是和主公一起走这条路,我就没那么担心了。不管是作为晋国的百姓还是主公的家人,我都相信主公。”
陈瑾风一怔,心中不禁起了一阵激荡。
他年少颠簸,父母和兄长相继离去,他不得不以尚瘦弱的肩膀扛起几个弟妹的生活。
这些年,他几乎一直神经紧绷,从不敢让自己停下来,甚至连示弱都不敢,只怕自己稍微露出软弱的一面,蛰伏在周边的豺狼虎豹就会撕了他尚幼小的弟妹。
十六岁那年,他得了当时安西的俞大都护重用,开始逐渐掌权,在那之后,他才稍微有了一点喘息的空间,只是极其偶尔的时候,他心里还是会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这样的空虚,是他看着逐渐长大成人的弟妹也无法弥补的。
他曾经不知道这样的空虚从何而来,可是因为自己年少时渴望与人亲近的病症还没痊愈?还有一些遗留?
如今才发现,这样的空虚也许只是源自于,他心底里的孤寂。
也许,从当年他不得不肩负起家里几个弟妹的时候起,他就一直渴望着,能有一个人,也能坚定地陪在他身边,与他共走这一段路。
也能在任何时候,都能坚定地给他一个拥抱。
陈瑾风一眨不眨地看着温宁那双明亮而温柔的眼睛,轻声道:“阿宁,你先前说过,我渴望与人亲近这个毛病,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太缺乏别人给予的关怀与爱意。”
温宁微愣,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把话题跳到了这上面,却还是点头道:“对,怎么了吗?”
“没什么。”
陈瑾风嘴角一勾,眼神细细地勾勒着面前女子的眉眼,仿佛她是他珍藏于心的宝物,清悦的嗓音带着几分感慨道:“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家夫人果然医术无双。”
竟是连他心里头的病症,都全数治好了。
那晚被陈瑾风威逼利诱地催了一番后,温宁也不敢怠慢,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派了人去温家,以送药为由,再次狠狠敲打了温久山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