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每月五次的集会,时间久了也觉得无趣,翻来覆去卖的都是那些东西,什么奶皮子奶糕,饴糖饵饼之类的,再不济就是牛羊肉,就连摊贩的叫卖吆喝声也无甚心意。
集会上的摊子更是原模原样,一些凑热闹的百姓从街头往里走,无趣的直摇头,甚至想扭头就走。
不知谁喊一句:“奚娘子来了,奚家娘子来了。”
“都让开,奚娘子来了。”
奚春一出现,立马成了整条街万众瞩目的存在,有新来的不知道,随手抓住一人问:“哪个奚娘子,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大汉一把推开他,上下打量满脸络腮胡的瘦精猴,嘲讽道:“奚娘子都不知道,郎君这几次集会都未来。”
“如今李庄谁不知道,奚娘子做的炒田螺,还有她家的醪糟雪顶汤圆可是出了名的便宜还好吃,往往不等集会结束,便被哄抢而空。”
“就是,奚娘子生的好,以前看着像个农妇,如今倒像是田螺西施。”
来不及插科打诨,众人都围上去瞧,就见奚娘子推着一个长长的板车,板车上还用各色染料画着看不懂的字符和图案,甚至还铺上一层不知道怎么做的布巾,颜色瞧着闹人,几个村的人何时见过这场面。
奚春在前面推,身边逐渐围上了一圈人,众人都跟耍猴似的看小姑娘今天能带来什么新鲜玩意儿。
她半点不怯场,一手帮着扶板车往前推,一手抓住兰姨娘的手臂和大家伙招手,嘴上吆喝着:“今天给大家伙带来一道新鲜吃食,又香又软又焦脆的酥油面包,份量有限,先到先得,是我姨娘做的。”
兰姨娘羞的脸都红成猴屁股了,这辈子没被这么多人围看,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到了进场摆摊的位置,奚春十分淡定将木板底面的木条扯出来固定好,随后将上面盖着的一层白布掀开,露出家中早早做好的酥油面包,金黄酥脆十分勾人,浓香四溢。
随后不知她从木板底下抽了个什么出来,原本八尺大小的台面瞬间拓宽,随即将准备好的汤圆,醪糟,还有雪顶,酥络,果酱,彩色的碎饴糖等一排排摆放好。
放东西的器皿瓦罐处处干净,就连上面盖的白布都一尘不染,泥点和灰尘更是没有,看着就放心。
这夸张的架势,不止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就连原摆摊售卖的摊贩都围上来看热闹,七嘴八舌的询问:“奚娘子,你这酥油面包瞧着真新鲜。”
“还有你这板车是怎么抽出来的,这样式我从未见过啊。”
“对了,对了,你这车上画的是什么,瞧着可真喜庆。”
面对询问,奚春丝毫不怠慢,标准的露齿笑,语气温柔的一一介绍,顺带给围观群众演示一番自己是如此将木板抽出来的,讲清楚关键窍门后。
大伙恍然大悟。
随后女孩从板车底下抽出一个木招牌,卡通字体写着三十文一斤酥油面包,东西有限,抓紧购买啊。
张香云看着几百个酥油面包,觉得后面这句话存粹多余。
村民倒吸一口凉气。
“奚娘子,你这酥油面包也太贵了,三十文一斤,一斤能值当多少个。”
“就是,我瞧这面包不过是精白面做的,也就十几文一斤,能做几十个,咋还卖这么贵。”
“太贵了,太贵了。”
方才还想支持尝鲜的人,立马打消念头。一天就赚个一百文,还得管吃喝拉撒了,总不能全买零嘴吃。
奚春也不同他们争辩,拿起一个酥油面包掰开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笑着说:“瞧瞧,瞧瞧我这满手的油,闻到没,又是白糖又是鸡蛋,一个蛋我包圆也就二文,还不算我柴火钱,零零碎碎算下来,我赚不了什么钱。”
大伙仔细一瞧一闻,还是嫌贵,买个猪板油能费多少钱,用上铁锅一炼,出油还不少,这点子面团子能费多少钱。
奚娘子从前田螺十文一大包,怎么越卖越贵了,果真,这些商贩都是黑心肝的。
有人大声嚷嚷:“能尝尝吗?得让大家伙知道啥味啊,不然谁买。”
兰姨娘一听也是这个理,拿着面包就想挨个递人,奚春见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忙将她往回一扯,慌里慌张道:“我的姨娘啊,若是人人都给一个面包,咱家不全喝西北风去了。”
从瓦罐里掏出一把剪刀,将巴掌大小的面包剪成十几块,递到人群中。
笑盈盈开口:“各位娘子郎君,请。”
原本大伙还讥讽奚娘子小气,可尝了这酥油面包后,纷纷眼前一亮,松软绵密的口感,满口的香气,尤其是吃到底下焦脆含油的一层,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美味。
当下,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就要掏钱买一斤,她牙口不好,吃奚娘子做的面包正合适。
奚春见她颤颤巍巍摸钱得动作,大方往油纸包里捡,随后往老式托盘上一放:“老太太,今天您第一杆称,我充当孙女孝心,多送您几个。”
落到一斤位置上的秤砣,在兰姨娘大方往里夹了四五个后,不受控制得往下掉。
老人家还是头一回吃到这种岁数福利,笑呵呵的掏钱多买了几斤。
李庄富庶,有人嫌酥油面包贵,可有人却觉得刚好,花钱尝个新鲜也无妨,一通下来,奚春手上得称就没停过。
她也会做生意,看见年纪大的,还有抱着小孩的都往里多塞几个,嘴上笑眯眯的给大家伙看称:“你们都是老顾客了,每回都支持我家生意,姨娘你多给放几个,我们家这摊子,可全指望眼前这些衣食父母了。”
小娘子肤色白皙,穿得也比刚做生意时好,说起哄人话一套一套的,加上东西好吃,生意自然如流水般滔滔不绝。
更有甚者,冲她这态度,非得买半斤尝鲜。
清凉得嗓音自面前而来:“给我来一斤酥油面包。”
奚春抬眸望去,与一双漆黑得眸子对上了目光。
她愣了一下,西域还有长得这般好看得郎君吗?
“裴都护,是裴都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