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若追问:“他们没说要去哪里?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掌柜的摇摇头:“没说要去何处,也没留话。不过……”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对一旁的小二道,“你把那几位客官留下的包袱拿来。”
小二连忙跑进库房,取来一个不起眼的粗布包袱。
“回公子,这是那三位客官临走前托小的转交的,说若是等的人来了,就把这个交给对方。”
竹若接过包袱,入手沉甸甸的,心中愈发疑惑。
他没有多问,草草付了茶钱,便提着包袱快步离开醉香楼,直奔东宫而去。
东宫书房内,裴玄正站在舆图前,神色沉凝。
听到竹若进来的脚步声,他头也没回:“人接到了?”
“公子,出事了。”
竹若单膝跪地,将包袱呈上。
“楚使确实来了蓟城,也去了醉香楼,可他们没等多久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了这个包袱。”
“离开?为何离开?还走得如此突然。”
“属下不知。掌柜的说他们没说缘由,来得急走得也急。
会不会是楚国王叔那边出了变故?或是这桩结盟被楚王察觉了,强行把人调了回去?”
这也是最合理的猜测。
楚国王叔瞒着楚王与燕国结盟,本就是险棋。
一旦败露,必然要立刻收手。
裴玄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案前,将包袱推了开来。
里面只有一卷用红绳系着的盟书。
他指尖解开红绳,展开盟书,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
起初他神色还算平静,可越往后看,眉头蹙得越紧。
就连握着盟书的手指渐渐收紧,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隐隐凸起。
良久,他将盟书拍在案上,震得案上的笔墨都微微晃动。
“楚人无信!”
竹若抬头,只见盟书上的字迹虽与先前约定的大致相同。
可关键条款却变了。
这哪里是结盟,分明是趁火打劫!
裴玄精心谋划的结盟,本是为了借楚国之力稳固储位,却没料到楚国王叔会临时变卦,出尔反尔。
“公子,现在该如何是好?可要派人去质问那王叔?”竹若低声问道。
裴玄闭了闭眼。
“不必。”
话虽如此,可这口气,他咽不下。
楚国在燕国有细作,燕国在楚国自然也是有的。
三日后,就有郢城的消息传了回来。
“消息属实?”裴玄眯了眯眼。
“回公子,千真万确。咱们在楚国的人传回消息,楚王突然得知王叔私通燕国的事,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当场与王叔吵翻,还下令封锁了楚都城门,不许王叔的人再私自离境。
只是具体争执的细节,王叔如何回应,暂时还没探查到。”
裴玄将密报扔在案上,他本就对楚国心存戒备,当初同意结盟,不过是看中楚国的兵力能让他如虎添翼。
可他万万没料到,楚国人竟如此言而无信,临时篡改盟书条款。
这般出尔反尔,实在令人不齿。
“楚人无信,不足为谋。竹若,传我命令,立刻取消所有与楚国相关的合作事宜。
封锁燕国境内对楚商的通商通道,凡楚籍使者,一律不许再踏入东宫半步。”
竹若犹豫了一下:“公子,这会不会太过仓促?万一楚国那边有隐情,或是王叔与楚王的争执能平息……”
“不必了。孤从不与言而无信之人为武。有魏国的支持,足够我稳固局势。
楚国这棵靠不住的树,倒不如早早砍断,省得日后惹祸上身。”
竹若见他态度坚决,不再多劝:“属下这就去办。”
而此时的楚国郢城内,楚国刘王叔面色铁青地盯着阶下的侍卫,那侍卫浑身是伤。
他是当初随武先生一同前往燕国的三人之一。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武先生呢?”
侍卫跪在地上,咳着血回话:“回……回君侯,我们收到消息即刻从燕国返回。
谁知刚出燕国,就遭遇了不明身份之人的埋伏。那人身手极好,出招狠辣,目标明确,像是早就守在那里等着我们……”
“属下们拼死抵抗,可还是没能救下武先生。另一位兄弟也没能活下来,只有属下拼死突围,才得以回来报信。”
王叔用力拍向桌案,怒不可遏:“埋伏?是何人那么大胆?”
他私派使者与燕国结盟,本是想借着燕国公子的势力壮大自己。
日后再谋更大的图谋,谁知消息竟不知为何泄露,被楚王知晓。
他本已下令让武先生等人火速返回,想先将此事压下,再找机会向楚王解释,却没料到会出这样的变故。
“君侯,此事本就隐秘,知道的人不多,属下猜测,定是燕国公子所为!
燕人定是反悔结盟,又怕我楚国报复,才暗中设伏,杀人灭口。”
“好一个裴玄,背信弃义,杀我使者,此仇不能不报。这笔账,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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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是三日后才回的临渊。
他翻身下马,齐白便笑着迎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南风兄弟,你可算回来了,君侯等你好一阵子了。”
他们踏入主厅,满桌佳肴热气腾腾。
裴玉坐在主位,见他进来便起身相迎:“南风,此番辛苦,坐。”
南风拱手行礼,目光扫过席间,除了裴玉和齐白,再无他人。
临渊的核心谋士向来是徐斌与齐白二人,齐白心思缜密善筹谋,徐斌身手利落管暗卫。
今日这般庆功宴,徐斌竟不在场。
他心中微动,却未多问,依言坐下。
“先敬你一杯。”
裴玉亲自为他斟满酒。
“楚人那边的事,我已经知晓了。东宫取消了所有与楚国的合作,刘王叔在楚国也彻底失势,你的差事办得漂亮。”
南风举杯饮尽,却依旧保持着警醒。
“全凭君侯谋划,属下只是略尽绵力。”
齐白在一旁笑道:“南风兄就别谦虚了,若不是你,哪能让东宫对楚人彻底死心。”
他说着瞥了眼裴玉,见主上点头,便继续道,“南风兄许是好奇斌子为何不在吧?”
“的确是有些意外,以往徐先生也一直在的。”
裴玉笑着,淡淡开口:“斌子啊……他老家传来信,老母病重,我已经准他回乡尽孝,归期……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