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两人的元神倏然隐去。
几名好心的鬼修这才长舒一口气。
“呼…那女娃身上的气息太纯净了，在这种地方待久了，怕是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女人仍心有余悸。
“是啊，”络腮胡点头附和，又皱起眉头，“倒是她旁边那个…你们有没有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有点古怪？”
“嗯……”瘦高个连连点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阴冷又凶戾，有点像月女大人那种令人畏惧的气势，可又不太一样……”
妇人摇头：“我倒觉得还好。有女娃娃在的时候，他身上的煞气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没那么慑人。”
“说得也是。”瘦高个喃喃道，眼神渐渐飘远，“想我家孩子了…那女娃笑起来的样子，真像我家囡囡…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嫁人了没有……”
“谁不想呢。”络腮胡长叹，“我们在这熬着，不就是盼着能攒够冥石，去一趟忘忧城……”
“去忘忧城？做什么？”旁边另一个鬼修插话。
“笨！”络腮胡瞪他一眼，“当然是买托梦用的引路香啊！在这待着，除了熬日子，总得有个念想。哪怕只能在梦里看他们一眼，也值了！”
“唉，说得容易，引路香可不便宜……”妇人说，“不过，等着吧，说不定哪天忘忧城缺人手，就叫我们去做工了。总能攒够的…总得有个盼头。”
几名鬼修在荒凉的街道上低声交谈，身影渐渐融入阴影中，只留下空屋寂寥，和空气中尚未散去的、对生界亲人的牵挂。
*
五味楼大厅，金光微闪，傅柠和沈寂的身形再度凝实。
傅柠望向窗外，明白是时限到了，停留机制将他们带回。
“哈——欠！”她才刚站稳，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元神深处涌来一阵远胜熬夜的疲惫。
“看来在冥界之外行动，果然消耗很大啊……”她抬手想揉揉眼睛。手抬到一半，却感受到一股轻柔阻力。
傅柠：？
她低头，哦对。自己和沈寂一直牵着手。
沈寂显然也才意识到。她抬手，他也跟着动作，两人的手一同抬到她眼前。他瞳孔猛地一缩，仿佛被烫到一般。
然而，就在她松手的刹那，他瞥见了她眼角那抹隐约的泪光。
这一次，某种难以言说的冲动压过了退意。
沈寂的手悬在半空，没有完全收回，反而鬼使神差的，身体倾斜了过去，他嘴唇微张，忽地咬下舌尖…随即又用指腹轻轻拂去了她那点湿润。
一股奇异的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沈寂的脊背，让他屏息。
他能清晰看到她睫毛因触碰而颤动。
而她，只是有些懵然看着他，却没有躲闪。
这份默许，或者说她此刻毫无防备的呆愣，像一点火星，点燃了他心头压抑的隐秘喜悦。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飞快留下一句：“好好休息。”话落，他又一次落荒而逃。
傅柠半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倒没觉得多生气。毕竟沈寂年纪尚轻，又早年坎坷，与异性相处甚少，这般反应倒也正常。
她仍觉得自己该多关照他一些。他在冥界的表现…确实太过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
强烈的倦意再次袭来，傅柠没再深想，现在她只想埋进那张柔软的大床。她揉着眼，闪身进入楼主房间。
一进门，便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谢临川正悠闲地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把玩着天机玉盘；而五味则像个小孩子似的盘腿坐在地毯上，双臂环抱，一脸严肃地看过来。
奇怪，他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喂！”傅柠叉腰，故意板起脸，“你们两个！进我房间是不是该先通报一声？尊重一下我的隐私好不好！”
谢临川眼也没抬，“跟你学的。”言下之意，你进我房间时几时通报过？
傅柠抗议，“你堂堂一个仙君跟我计较什么！你有什么不能看的吗！”
谢临川：？
“好了好了，”她自顾自的摆手，决定不跟他们计较这个，一屁股坐到床上，神色认真，“说正事，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吧？我觉得他的魂魄就在那月女的府邸里。”
五味：“……”得，话全让她说完了。
谢临川屈指，在她凑过来的脑门上敲了一记：“嗯，然后？”
傅柠捂着额头，思路清晰：“首先，镇上的鬼修我大致感应过，修为约在筑基前期。但谢老师你说过，鬼修修炼艰难，这个筑基前期，恐怕和我们的评判标准不一样吧？实战或许更强，或者有特殊手段？”
谢临川点头：“不错。冥界环境特殊，能在此存续并修炼的魂魄，魂体之坚韧、力量运用之巧妙，远胜生界同阶修士。不可单以境界衡量。那位月女能炼化无名魂增强己身，其实力至少堪比元婴。”
傅柠轻吸一口气：“这么厉害？……好吧，明白了。”
她继续道：“那今晚的重点，是再向那些鬼修打听月女的底细。有机会的话，最好能再靠近那院子外围摸清地形。”
她盘算着自己的筹码：“在下面真是麻烦，灵食带不进，储物袋打不开，连青影剑都召不出来。虽然谢老师你教了我不少术法，基础的控藤、缠绕、催生防御都还行，身法也练得不错…可要对上月女，我一个筑基期根本不够看。”
谢临川和五味都静默地看着她。
傅柠眼珠一转，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忽然嘿嘿一笑：“不过嘛…我知道你们嘴上说‘除非必要不出手’，但总不会真看我被打得魂飞魄散吧？”她凑近谢临川，眨巴着眼睛，“多少有点保护措施的对不对？比如什么护身符啊、关键时候捞我一把的法诀啊之类的？”
谢临川不置可否，移开视线。
五味撇撇嘴：“就知道使唤我跟你老师，自己的任务自己解决！我最多保证你肉身在楼里安全无恙！”
傅柠才不信五味的嘴硬，她心里门儿清。
月女应该就是她遇到的第一个boss，虽元婴期对她来说还是夸张了点。到时候看看再说。
傅柠一拍大腿，斗志重燃，“那我先补个觉，养足精神，晚上再战冥界！”
说完，也不管两人，卷起被子就闭上了眼睛。
她是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