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婉收了火焰，只余枪尖的红焰凝成寸许长的火苗，映在科研女子颤抖的瞳孔里。
她将掠火枪靠在画架旁，淡淡说道。
“现在，能说了？”
科研女子盯着火凰虚影看了许久，直到金色羽翼上的火星落在她手背上，带来微烫的触感，才猛地回过神。
她抹了把脸，散乱的发丝下露出苍白却不再空洞的脸，指尖无意识地摸着画布边缘的暗金色颜料。
似乎是想从哪个话题开始。
几分钟后，科研女子才缓缓说道。
“它，原本是人。”
“他叫林砚，原本是长城的前哨战士。”
“五年前，猩红裂缝出现在望河镇外的山谷，他带小队去探查，为了掩护新兵，被三阶异种‘蚀骨虫’的酸液泼中后背。”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他虽然活下来了，但基因链被腐蚀，开始衰败。医生说，最多能撑半年。”
苏清婉看着她指尖的颤抖，没插话。
火凰落在画架上，用喙轻轻啄了啄散落的文件，那些文件上的实验数据旁，画着小小的简笔画。
一个穿军装的男人牵着穿白大褂的女人。
背景是望河镇的学校钟楼。
“我是生物基因研究员，在长城的科研所工作。”
科研女子捡起那张画，指腹摩挲着男人的轮廓。
“我查遍了所有文献，发现低阶异种的基因里有种活性酶，或许能修复他的基因链。”
“我知道这违规，可我不能看着他死。”
她开始翻找墙角的文件箱，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我偷偷从数据库调了深海鱼异种的基因序列，就是宏远工厂那种，它们的硫磺晶体里活性酶含量最高。”
“我想提取、净化，再注入他体内。”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文件箱底层露出个铁盒，她打开铁盒，里面是枚褪色的军功章，还有一沓照片。
最上面的照片里。
林砚穿着军装，背对着镜头站在猩红裂缝前，手里的步枪上还沾着血，却对着身后比了个“oK”的手势。
“实验进行到第三个月，他的衰败真的变慢了。”
科研女子笑了笑，眼里却泛着泪。
“他能下床走路了，还说等稍微好转了些，要带我去镇东头的槐花树，可我太贪心了，我想让他彻底好起来。”
她抽出一张实验报告，上面的基因序列图被红笔圈出异常：“我发现深海鱼异种的基因不稳定，就擅自加入了玄冰人鱼的基因片段，就是宏远工厂那个母巢的基因样本。”
“我以为能中和不稳定性。”
“那天晚上，他突然发烧，体温降到冰点，皮肤下冒出鳞片。”她的声音开始发颤，“我看着他的手指变成爪子，看着他的眼睛变成竖瞳，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抓着我的手说‘别管我’，可我怎么能不管？”
铁盒最底下压着张皱巴巴的诊断书。
上面写着“基因融合失败，产生未知变异，精神核心被异种本能覆盖”。
诊断书的边角有牙印，像是被人死死咬过。
“他变成了‘深渊之眼’。”科研女子把脸埋进照片里，肩膀抖得厉害，“能通过视线寄生，能同化规则，可他不再是林砚了。那些被他吞噬的人，那些眼睛，都是他无意识的狩猎。”
她突然想起什么，抓起散落的文件：“但他还有残留的意识！你看这个……”
文件上是钟楼齿轮箱的结构图，某个齿轮被用红笔涂成金色，旁边写着“弱点”。
“这是他变异后，趁意识清醒时画的。”
“还有学校的孩子们，他没彻底吞噬他们的神智，只是用精神干扰困住了他们，他在保护他们！”
苏清婉看着那张图，突然想起便利店遇到的裂嘴异种。
那异种明明能隐匿气息，却非要现身。
想起薄膜上的眼睛。
在她用火焰试探时，有几双眼睛里闪过痛苦的情绪。
想起刚才那一枪，所谓的‘深渊之眼’明明能提前遁逃，却非要等枪芒近身才消失，就像在刻意承受攻击。
“他在和本能对抗。”
苏清婉低声说，“便利店的现身，是想引我来，薄膜上的痛苦，是他在挣扎，刚才硬接我一枪，是想让我彻底杀了他。”
“只可惜，没能一枪镇杀他。”
科研女子猛地抬头，眼里爆发出光：“你也看出来了？他一直想死！”
“可他被异种本能捆着，连自我毁灭都做不到。”
“直至昨天，昨天晚上的时候！有个全身都是冰晶的人，来到了这里……它……不，是他？”
说到这里，苏清婉的眸光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它，还是他？
是玄冰人鱼孕育出来的那个完美体？
还是……其余的人？
然而。
科研女子的眼眸此刻变得有些迷茫。
她的记忆，记得很清楚是个浑身被冰晶覆盖的人。
但一眨眼的时间，那道身影就变得有些模糊。
它……好像是个正常人？
“我忘记了，我真的忘记了！”科研女子抱着头，声音带着几分痛苦的癫狂，“我只记得有个人，有个人来了！”
“然后他就彻底变成了异种！！！！”
“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
苏清婉眉头微皱，眼眸中的火焰印记闪烁着。
她的规则，在科研女子的身上不断流转。
“没有异种的能量波动，代表着是她自己记不清了？”
刹那间，苏清婉就分析出来了面前科研女子的情况。
只是……
如果没有异种的能量波动作用，她却记不清了？
那她口中的，到底是它，还是他？
沉默片刻。
苏清婉看着她痛苦抓挠头皮的样子，指尖的火焰悄然收敛。
算了。
面前这人的精神波动此刻乱得像团麻。
就算她强行逼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别想了。”苏清婉淡淡说着，“记不清就不记了。这件问题，并不重要。”
可科研女子像是没听见，只是反复念叨着：“冰晶……不对，是正常的……又好像没有……我看到他手里有块晶体……”
碎片般的话语从她齿间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