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浓稠的墨砚,将别墅笼罩得静谧无声。
孩子们洗漱完后,倒时差的困意来得汹涌,沾到柔软的大床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个环境,我没有太多困意,轻手轻脚走到落地阳台,望着外面的景色。
楼下庭院里亮着一盏暖黄的壁灯,沈宴州独自坐在藤椅上,指尖夹着一支烟。
火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映得他下颌线愈发凌厉冷硬。
他微微仰头,烟雾从薄唇间缓缓溢出,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男人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透着一种克制又勾人的张力,像是暗夜里蓄势的猎手,危险又迷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那种生活,我竟在此时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
恰好这时,沈宴州突然抬头,刚好跟我眼神对上。
我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米白色针织衫披在肩上,硬着头皮下楼。
他仿佛早已料到我会下来,嘴角勾着一抹了然的笑意,道:“你怎么下来了?不是都关灯了吗?”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在点我刚才站在阳台上看他。
我反问道:“你该不会是故意坐在这里观察我们那个房间吧?”
沈宴州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没说话。
我将他手中的烟拿过来,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抽烟了?”
他挑眉,视线落在我捏着烟的手指上,道:“以后在你和孩子们面前,我不抽。”
“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能抽,”我说完,将烟熄灭,扔进垃圾桶,“对身体不好。”
他没有反驳,反倒顺着我的动作,伸手牵过我的手,将我拉到他身边坐下。
藤椅不算宽敞,我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体温,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
我仰头望向天空。
这里没有城市的光污染,墨蓝色的天幕上缀满了密密麻麻的星星,亮得惊人。
我心头忽然涌上一阵酸楚,轻声感慨:“不知道我妈妈是哪一颗?”
妈妈离世的画面猝不及防涌上脑海,我鼻尖一酸,声音都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永远都忘不掉医生在我面前,亲手撤下我妈妈救命的设备,我握着妈妈一寸寸冰凉的手陪着她死亡的画面。
沈宴州轻轻揽住我的肩膀,让我靠进他怀里,低低地说:“万一你妈妈没有变成星星呢?”
我愣了愣,随即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人家都说,人走后最最最好的结局就是去天堂变成一颗星星,永远守护着亲人。”
沈宴州的胸膛宽阔而温暖,低沉的声音贴着我的耳畔响起:“会不会还有更好的去处?”
我抬头望他,眼神里满是雾水:“什么意思啊?”
他没有解释,只是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话题一转,他的目光带着点试探,问:“你确定,晚上要跟她们一起睡?”
我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不是都答应孩子了吗?”
沈宴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收回手坐在原处,道:“那你去睡吧。”
看着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怅然,我心头一软,忽然倾身向前,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没等他伸手把我抓回去,我赶紧往别墅里走去。
走进别墅,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夜色里,男人指尖摩挲着方才被我吻过的地方,脸上漾开一抹笑意。
……
休息了一夜,我们都睡得很好。
翌日早餐过后,沈宴州叫来自己的亲信,细细叮嘱了几句,让他带着兴奋不已的朵朵和珊珊去了当地的游乐场。
而他则亲自开车载着我和沈老夫人,说要带我们去个地方。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外观简约却透着严谨气息的建筑前,模样酷似医院,却少了几分喧嚣。
“这是我二叔在国外的研究室。”沈宴州一边熄火,一边向我们解释。
话音刚落,沈玄青便从研究室里走出来。
他笑着迎上来,道:“大家辛苦了,先跟我进来吧。”
我们跟着沈玄青往里走,走到一道消毒门前时,工作人员递来几套厚厚的无菌服。
我一头雾水地跟着换上,心里满是疑惑。
这就是沈宴州给我的惊喜?
带我们参观他二叔的研究室?
我换完了无菌服,又帮着老夫人也换了上去。
穿过几道隔离门,沈玄青在一扇病房门前停下,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郑重。
当他缓缓推开那扇门时,我整个人都震在了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病床上,母亲静静地躺着,双眼紧闭,脸色虽有些苍白,却透着一丝鲜活的气色,仿佛只是睡着了。
她身旁的监护仪上,绿色的波形正平稳地跳动着,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清晰地昭示着生命的存在。
我妈没有死?!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我脑海中炸开,我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眼泪毫无预兆地涌满了眼眶。
直到此刻,我才猛然明白沈宴州昨晚那句话的深意。
这哪里是惊喜,这简直是颠覆了我所有的认知!
沈老夫人在看清病床上的人后,双腿一软,差点直直栽倒。
幸好沈宴州眼疾手快,及时上前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
“您看,我就是怕吓着您,您还非要跟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这臭小子!”沈老夫人缓过神来,又气又急,抬手狠狠拍了下他,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
“妈,您先别激动。”
沈玄青连忙上前拦住母亲,温声劝道,“不怪宴州,是我跟他商量之后,才决定暂时瞒着大家的。”
巨大的狂喜与震撼交织着涌上心头,我再也忍不住,转身扑进沈宴州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他收紧双臂将我牢牢抱住,手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抚:“没骗你吧?你妈妈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去处?”
等我情绪稍稍平复,他才解释道:“当初你妈妈情况危急,二叔破例用了没有进行过临床试验的药物救了她一命。但那时候顾时序一直纠缠你,我们怕他知道这件事。毕竟,二叔这么做冒着太大的风险,我不想连累他。”
我从他怀里离开,走到母亲身边握着她依旧温暖柔软的手,眼眶通红地点点头。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我本以为是沈玄青研究室的哪个女学生。
只听沈玄青笑着跟我介绍:“这是我太太商遥,她是神经电生理领域的专家。我已经跟她商量过了,让她加入你母亲的医治团队。根据你母亲现在的情况,我们觉得,她有醒过来的可能。”
我和沈老夫人都愣住,再三确认着。
植物人也可能有醒过来的一天吗?
商遥走过去,对沈老夫人道:“妈,我们已经对唐女士的所有检查指标做了评估,醒过来的可能性很大。”
老夫人双手合十,感激地对着天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说完,她握着商遥的手,道:“遥遥,那就拜托你了。”
而这时,沈宴州拉着沈玄青走到一旁,低声道:“二叔,您之前说这件事绝不能对外透露,怎么让商遥也知道了?”
“遥遥是我的枕边人,”沈玄青眼底带着笑意,语气笃定,“她绝不会出卖我们。”
沈宴州沉默片刻后,缓缓点了头。
我又坐在母亲的病房,陪了母亲很久,只有看着她、摸到她,我才知道自己这不是在做梦。
妈妈真的还在这个世上。
临近傍晚,我们才从沈玄青的研究室告辞。
老夫人中午时分就被沈宴州安排车送回去了。
毕竟,今天老夫人情绪也是大起大落格外激动,血压有点高,沈宴州便不想让她早早回去休息。
沈玄青和商遥将我们送到研究室门口,道:“今天就不请你们吃饭了,我还有不少工作没有收尾。”
商遥微笑着道:“本来我可以带你们去当地好好逛逛,但玄青让我留下帮他。所以,这次就不能好好招待你们了。”
沈宴州点点头,道:“你们忙,这边我也挺熟的。”
跟他们告别后,我们上了车。
……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开口道:“二婶看起来好年轻啊,看着跟你差不多大。”
沈宴州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淡淡道:“商遥跟我同岁,我们都是帝都大学的校友。以前她是二叔的学生,后来对神经外科感兴趣,二叔就把她介绍给了这个领域的同事。没想到几年后她主动回到二叔的研究所,一来二去,两人就走到了一起。”
“原来如此,”我有些震撼地咂咂嘴,“可这年龄差距也太大了……”
话音刚落,沈宴州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我心头一咯噔,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话好像有点扎某人的心。
我连忙改口,讨好地冲他笑了下:“我的意思是,年龄大点的男人更有魅力,就比如你……”
沈宴州侧头瞥了我一眼,道:“你们记者的嘴都这么能忽悠么?”
我尴尬地笑了笑,道:“也就比你们律师的嘴略差一点而已。”
我侧头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心里却翻涌着对沈宴州的感激。
沉默了半晌,我收起脸上的嬉笑,轻声说:“沈宴州,谢谢你。”
沈宴州没应声,只是脚下轻轻给了点油,方向盘一转,偏离了回别墅的主路,拐进了一条蜿蜒的盘山公路。
这条路越走越偏,两旁的绿植愈发茂密,渐渐听不到城市的喧嚣,连过往的车辆都见不到一辆。
我心里泛起一丝疑惑,转头看他:“我们这是去哪儿?”
他目视前方,只淡淡吐出四个字:“找个地方。”
车子沿着山路盘旋而上,最后停在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山脚下。
这里三面环山,只有零星的草木随风晃动,静谧得能听到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引擎熄灭的瞬间,周遭彻底安静下来。
沈宴州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然后探过身来,带着清洌气息的手掌伸向我的身侧。
我下意识地绷紧身体,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巧地解开我的安全带卡扣,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腰侧,带来一阵战栗。
他没有立刻收回手,反而缓缓倾身靠近,将我困在座椅和他的胸膛之间。
我们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他呼吸喷洒在我的耳廓,带着灼热的温度。
我紧张地屏住呼吸,轻轻推了下他,想让他做回原位,却徒劳无功。
男人眸底翻涌着隐忍的欲望,却又被一层克制的薄纱笼罩着,只死死锁住我的眼睛,声音低哑带着磁性:“刚才你说谢谢我?”
我被他逼人的气势压得心跳如擂,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侵略性的笑,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耳垂,语气暧昧又蛊惑:“那你具体……准备怎么谢?”
我浑身一僵,余光看着这荒无人烟的郊外,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压迫感。
沈宴州这是想在这种地方跟我发生关系?
没想到他看着一本正经、克制自持,私下里居然这么会玩儿?
我别开脸不敢看他,心里又慌又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你……你能不能先坐回去……?
“不能。”
言简意赅地回答,他压在我身上纹丝未动。
男人的目光太过直白,毫不掩饰里面的占有欲,像是蛰伏已久的猎手终于找到了机会,却又耐着性子慢慢试探。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既有些抗拒这种过于仓促的亲密,又忍不住被他弄得心尖发颤。
“这里……这里太偏了吧?”我结结巴巴地找着借口,“万一有人过来……”
“不会有人。”他打断我,语气笃定,倾身的幅度又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我选的地方,很安全。”
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他眼底清晰映出我慌乱的模样,指尖在我颈侧轻轻摩挲着流连。
“叶昭昭,”沈宴州叫着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又蛊惑,“欠我的谢礼,现在就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