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夏沐痛快的吃着烤鱼的同时。
皇宫,文渊阁。
烛火将朱元璋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显得格外高大。
眼下时辰已然不早,然而朱元璋仍然没有歇息的想法。
作为史上最勤勉的皇帝之一,朱元璋基本上每天都会把当天的奏折处理完才会入睡。
云奇看着陛下脸上的倦意,犹豫了许久这才咬牙提醒道:
“陛下,时辰已然不早,不如····”
没等他说完,朱元璋就摆了摆手:
“还剩下几份奏折,朕批阅完再说。”
说完,他便埋头继续批阅面前的奏折。
就在他拧着眉头,思索着如何从国库里再挤出些钱粮来应付北方的战事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传来,朱标的声音也出现在了殿外。
“父皇!儿臣来了。”
朱标快步走进殿内,身后跟着三名护卫,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个纸箱。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朱笔,抬起头,看着儿子脸上的笑容,他心中一动:
“莫非是交代你的事情已经办妥?”
朱标连连点头:
“办妥了!父皇,您快看!”
“夏家足足送来1万件棉衣,已经让人清点了。”
“这是其中的一些样品,我特意拿来给父王过目。”
听到这话,朱元璋心中顿时感觉有些奇怪。
太子行事向来稳重,按理来说冬衣这种事情,只需要太子亲自检查便可,根本无需拿到他面前让他过目。
只是思考片刻,朱元璋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批冬衣并不是普通的冬衣。
想到这里,朱元璋从龙椅上站起身,迈步走到箱子前。
他弯下腰,直接从里面拎起一件军大衣。
入手就是一沉。
这分量,远超他想象。
他将大衣展开,粗糙却厚实的棉布,针脚虽然不算细密,但还算牢固。
他甚至用力扯了扯接缝处,纹丝不动。
“好东西。”
朱元璋吐出三个字,声音低沉。
他戎马半生,对军需物资的好坏,一眼就能看穿。
眼前这件棉衣,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他没有停下,直接将身上的龙袍外罩脱下,随手丢给旁边的太监,然后把那件白绿相间的军大衣往自己身上套。
衣服很重,穿在身上,一股沉甸甸的压力立刻从肩膀传来。
但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几乎能将人包裹起来的暖意。
朱元璋活动了一下肩膀,又走了几步。
这衣服虽然厚重,但剪裁相对宽松,所以并不怎么妨碍行动。
相比起七八斤重的皮甲,乃至十几斤重的铁甲来说,这衣服的重量算是很轻了。
更让他惊喜的是,才活动了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的后背竟已渗出了一层薄汗。
文渊阁确实备了炭炉,但为了节省炭火,所以殿内的温度其实并不算高。
这就证明,这件样式有些奇怪的棉衣相当的保暖。
朱元璋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脱下大衣,低头审视着这件衣服。
不过很快,他脸上的满意就被担忧所替代。
现在国库的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么好的一件棉衣,价格绝对不低。
他可是记得,之前和太子商量的采购价格是一两一件。
这个价格并不算太高,也并不算太低。
若是正常采买,这个价格肯定会有许多商家愿意出售。
然而,他们给出的条件可是明年才能付款,这样的条件让绝大部分的商家都望而却步。
后来思来想去,朱元璋这才把想法打到出手向来阔绰的夏家头上。
然而,眼前这件棉衣,别说是售价,光是成本都不止一两了。
不过,眼下的这件棉衣确实足够厚实,也足够保暖。
即便价格比一开始商定的要稍稍贵上几百文,也在他接受范围之内。
毕竟是明年再付的款,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
或许明年的税收情况就好了起来,几千两的差额就算不了什么了。
迟疑片刻,朱元璋这才开口询问:
“标儿这样一件棉衣,要多少钱?”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朱标深吸一口气,沉声回答:
“回父皇,一件只需一两白银。”
“一两?”
朱元璋的眉毛猛地一挑,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再次拿起那件大衣,用手掂了掂分量,又摸了摸里面填充的棉花厚度。
光是这用料,成本怕是都不止一两银子!
还不算人工,不算运费!
“你可曾压价了?”朱元璋的表情严肃起来。
朝廷目前确实缺银子,但夏家目前对朝廷还是非常友善的。
像这种心向朝廷的家族,他自然希望越多越好。
他并不想因为这区区几千两,就把双方的关系弄僵。
“儿臣不敢!”
朱标立刻解释:
“一两一件是当初与夏姑娘早就商议好的价格,儿臣今日去,只是验货交割。”
朱元璋脸上的严肃瞬间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那笑容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漾开,最后变成了一阵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好!好啊!”
不是强迫,没有压价。
这意味着,夏家是心甘情愿地用这个几乎是白送的价格,来支援朝廷。
这份善意,这份诚意,沉甸甸的,比这件军大衣还要重!
朱标见父亲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趁热打铁,从旁边的小箱子里,拿出了手套和袜子。
“父皇,您再看这个。”
“夏姑娘说,军大衣虽暖,但手脚在外易生冻疮。
所以,她自作主张,为每一件大衣,都配了一副手套和一双棉袜,分文不取,权当是赠予前线将士的一点心意。”
朱元璋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接过那厚实的棉手套和几乎能当靴子穿的长棉袜,粗糙的手指在上面摩挲着。
一万副手套,一万双袜子……
这又是上千两白银的价值。
白送?
朱元璋沉默了。
朱元璋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另一副嘴脸。
那些盘踞在江南,富得流油的世家大族。
每次朝廷有难,找他们募捐一点钱粮,一个个哭天抢地,如丧考妣,仿佛要了他们的亲命。
拿出来的粮食,不是陈米就是发霉的。
捐出来的银子,还得想方设法从别的地方再捞回去。
跟眼前的夏家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