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_himeno
最近似乎经常有这种坐立不安的时候。
虽然原因多种多样，不过仔细想想，好像大部分都与飞鸟有关。
我重重叹了口气。本来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一句“自从认识她以后总是被卷进奇怪的事情”之类的话来着。
但是只有这一次……恐怕是她被我给卷进来了。
我回想着昨天深夜，或者说是今天凌晨听到的一系列消息。
实在是相当缺乏真实感。
虽然当时说服自己接受了，可是后来越想越觉得离谱。
躺在床上，各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内容还是在脑子里不停闪现，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入睡。托这奇怪的休息时间的福，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不仅睡过了优雅的早餐时间，连午饭都差点没有赶上。而且到下午两三点的现在，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我能够使用魔法……或者说是超能力——总而言之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大概只会出现在小说漫画里的异能。然后，发生在我身边的一切，其实都是围绕着这一点精心设计过的。我没什么自由度的生活也好，小早川家远离本家大宅的深居简出也好，现在似乎都能找到理由。
与飞鸟的相遇……大概确实是命运使然。但是飞鸟成为我的护卫，却是父亲的算计。
想到这一点，心中总会产生不适的感觉。似乎我与飞鸟的关系中间掺入了不纯的杂质。
对了，说到飞鸟，她的状况也很令人担心。
昨晚见到她的时候，那副样子真是令人心痛。好在靠着我那奇怪的力量得以快速恢复，但是似乎并没有完全治愈。
就这样普通的回去了，不会有事吗？
当然，比起身体上的伤势，飞鸟的精神状态更令人担忧。
她很在意那个麻烦的异端……这也没办法。那个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对飞鸟来说可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邻居和朋友。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还有，她对那个叫格里高利之剑的组织似乎也有不大妙的个人感情。
在现在这种不利的局面下，飞鸟一定很不好受吧。
尤其是在父亲禁止她行动的情况下，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结局来临。
这对她来讲有些过于残酷了。
不对，按照飞鸟的性格，恐怕不会这么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呆着吧。
父亲的命令也只是禁止与格里高利之剑再接触，可没有禁止她接触那个爱德华。咬文嚼字的话也是有空子可钻的——飞鸟会不会有这么机灵就不好说了。
………………
仔细想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考虑飞鸟的事情。
比起我这微妙的处境来，我似乎更加在意她的状况。
这，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嘛。毕竟是好，好朋友……
咳咳，总而言之，那家伙昨天分别的时候表情就不大好看，让人担心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啦。她现在到底是在意志消沉，还是又开始擅自行动？
可恶，好在意啊。
“既然那么在意，去联系她不就好了？”
“哪，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啊。也不是说联系就能联系的嘛。总，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对，对了。她手机坏掉了呢，现在想联系也联系不上……嗯？”
我……在跟谁说话来着？
女人的声音。这家里的女性，除了我就只有伊莉娜了。
伊莉娜现在正在外出中，那……还能有谁？
我环顾了一下房间，果然并没有任何人影。
难道……难道是妈妈的灵魂？
刚刚接触到一堆稀奇古怪的事情，导致我的思考也开始跑偏了。
哈哈哈……我内心干笑着，望向了床头摆着的妈妈的照片。
不，不可能的吧？
“笨蛋，胡思乱想什么呢。这边。”
有着莫名的高贵感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急忙左顾右盼，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可是刚才的声音，实在是有种抓不准方向的感觉。
最终，四处张望了半天，我的目光锁定在了床上。在那里……我家任性的黑猫露娜正悠然自得地休憩着。
“露，露娜？”
我将信将疑地叫了一声。露娜依旧半闭着眼睛，一副慵懒的模样，没有任何反应。
就，就是呢~最近发生的怪事实在是太多，看来我的思考回路是真的受到影响了。再怎么说在家里住了几年的宠物猫其实会说话这种事……
“就是会说话没错啊，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啊！”
水到渠成的吐槽脱口而出。
“真是个吵闹的姑娘。就不能沉稳点吗。”
露娜优雅地用爪子理顺了一下胡须，然后从我的床上站了起来。
“不，那个，你……”
虽然我自觉已经有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惊讶的自信，但是眼前的景象还是令我合不拢嘴。
“这只是普通的精神波动的交流而已，有什么好吃惊的嘛。这种程度就乱了阵脚可不行呐。”
这么一说，露娜的声音好像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有点像是从耳机里传来的感觉。虽说听起来是很有立体感的声音，但是却与外界环境格格不入。怪不得刚才那么难找到声音的源头。
这大概也是什么魔法吧。
“不对不对，”我急忙摇了摇头，“问题根本不在这里吧！为什么露娜会说话啊！”
“这问题可真奇怪。”露娜淡定地直视着我的眼睛，“猫怎么可能会说话啊。”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都说了这是直接介于精神的交流啊。猫的声带和舌头构造跟人完全不一样，怎么可能发出那么复杂的音节。你倒是用科学好好思考一下嘛。”
“你竟然跟我说科学！”
我不禁抱住了头。父亲和爷爷竟然会对魔法什么的高谈阔论已经足够震惊了，没想到一直以来视若挚友的猫咪竟然也是这一边的？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肯定又是爸爸他们的把戏吧。在我身边安置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监视我的对不对？”
自暴自弃的我已经完全放弃思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这还真是错的够离谱。我跟你们小早川家无聊的家庭方针连一根小鱼干的关系都没有。硬要说的话……我跟你母亲的关系可能要更深一些吧。”
“……妈妈？”
我有些呆住了。露娜则是望向远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种似有深意的复杂表情，看上去简直比人类还像人类。
我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扯了扯露娜的脸颊。
“喂！干什么啊！真是失礼！”
露娜用爪子拍开我的手，向后跳了一大步，然后弓起身子威吓着我。
“对，对不起，只是有点难以置信啦。”
我急忙堆起笑容向露娜道歉，然后也爬到床上坐好，拍拍大腿向着露娜伸出了手。
露娜依然不悦地看着我，但还是不想放弃享受的机会，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哼了一声，一如平常地跳到了我的腿上趴下。
我抚摸着露娜的脊背，微微松了口气。太好了，虽然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我熟悉的露娜。
“那露娜到底是什么呢？普通的猫咪肯定不会说……不会精神交流什么的吧。”
“嗯……”声音再度在脑中直接响起。露娜似乎在思考着表达方式，“就当做是使魔之类的好了。古代的魔法使或者魔女，经常会召唤异界的生物，或者自己创造魔法生物来作为自己的使魔。高等级的使魔不仅具有智慧，还会使用魔法。你就把我理解为这一类的东西吧。”
还真是随便的说法。不过在对话中还细心地为我作解释，露娜还真是温柔呢。
“只是有些东西你没法理解就不能好好交流而已，别想太多了。”
“啊哈哈……”
这么说来，传说中的魔女，似乎经常与黑猫相伴。露娜或许就是那一类的生物？
既然这样，露娜能够看穿我的心思，该不会是用读心术之类的魔法吧。
“根本用不着魔法那么麻烦。心跳，表情，眼神，动作，从这些就足以推断出你在想些什么。你还嫩着呢，心里的东西全写在脸上啦，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那别扭的老爹不也能做到嘛。”
虽然被说的好像很幼稚的样子令人不甘心，但是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什么的……露娜分明是猫吧。”
“嚯嚯，只有吐槽倒是挺专业的。”
“别说的好像人家只有这么一个长处一样啊。”
我不开心地嘟囔着。
不知为什么，明明出现了“露娜说话了”这种异常的现象，可是这样抱着露娜抚摸的时候，还是像平时一样产生了安心感。
只能说，露娜还是露娜。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还是我重要的朋友和家人。只有这点是不会变的。
“……哼。”
脑海中的声音，小小地哼了一声。但是并不带有任何嫌弃的感情，反而令人感到些许温暖。
“说起来，露娜明明会说话，为什么一直以来都不告诉我啊。”
“怕吓着你而已。不过现在你已经是‘这边’的人了，让你知道也没什么关系了。”
只是说了这些，露娜就不再出声。
虽然十分在意关于露娜的事情，但是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暂时不愿多说。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慢慢询问也没什么关系。
等等。
露娜会说话，而且具有与人相同的智慧，也就是说……
我一直以来把她当做不会说话的倾诉对象，自爆出来的那些东西……
“唉，青春期少女的牢骚倾听者实在不是个轻松的工作啊。尤其是连吐槽都不行，只能在那里干着急。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感谢我才对。你那些成长的烦恼我可是毫无怨言照单全收了哦。”
“呜呜呜呜——————！！！！”
随便哪里都好，真的好想找个缝钻进去啊！我的脸瞬间发起了高烧。
想念妈妈的事，对飞鸟有特别的感情的事……还有很多我自己都记不太清楚的事情……全都……
这辈子都没法在露娜面前抬起头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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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这种小事怎么都好啦。”
露娜小小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种小事……这也太过分了吧。”
我不满地嘟囔着。
“比起这个，你真的不考虑主动联系那个呆子？”
就算没有前面对话的铺垫，我恐怕也会把露娜口中的“呆子”一词直接与飞鸟联系起来吧。仔细一想对飞鸟似乎有点失礼。
“飞鸟的手机不是坏掉了嘛。她手里倒是有个发信器，不过只能单方面联系这边——虽说我也不觉得她会主动找我们就是了。就算想联系她，伊莉娜不在的现在也没办法啊。”
我想了想，给出了怎么看都像是借口的解释。
“嗯，也是这么回事。”露娜点了点头，看来是接受了我的说法，“不过，几个小时前开始，就能感觉到不大舒服的气息。恐怕是状况有变了。飞鸟也有被卷进来的可能呢。”
“……哎？”露娜的说法令我有些茫然，“不太舒服的气息……露娜能感觉到什么吗？”
我除了有点倦怠和不想出门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有些心神不宁而已。
前者是常有的事，后者，大概是担心飞鸟的缘故吧。
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之处啊。
“倒不如说这么明显的气息你竟然感觉不到……嘛，刚刚觉醒，还有些迟钝也不是不能理解。”
“唔……”
露娜的语气里总有种把人当笨蛋的感觉，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露娜口中的“飞鸟可能被卷进来”，远比这些更让我在意。
“露娜，你刚才说飞鸟……”
“别急。是我说法有些不合适。说飞鸟可能被卷进事件只是推断。我也没有外出探查，只凭感觉的话只能感知到大致的异常气息而已。大概说明一下的话……”
露娜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竖起耳朵，随即从我腿上站了起来。
“看来我没必要浪费精力了呢。”
“？”
还没等我询问露娜的举动是什么意思，身后就响起了有些急促的敲门声。
……露娜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是伊莉娜吗？”
敲门声停了下来。
“是的，小姐。请问现在方便吗？”
伊莉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稳，这让我心中的不安立刻倍增。
“……嗯，没关系。进来吧。”
“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伊莉娜的脸色似乎要比平时更加苍白些许。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伊莉娜应该带来了关于爱德华和格里高利事件的后续消息。对飞鸟的担忧再次占据了我的内心。
大概是感觉到了我内心的波澜，露娜悄悄地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
有了露娜的鼓抚慰，我稍稍平静了一些。
“有什么事吗？”
“小姐，关于异端和格里高利之剑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果然是这样。
我点点头，示意伊莉娜继续说下去。
然而伊莉娜反常地迟疑了一下，并且做出了类似窥探我脸色的举动。
难道有什么难以对我启齿的事吗？
我不由皱起了眉头。
“小姐，还希望您听到这些消息之后能保持冷静。”
良久的沉默之后，伊莉娜给我打起了预防针。
别废话了，你倒是赶快说啊。
这种做法愈发煽动起了我的焦躁感。
“今日午间，在町内北部街区，异端和教廷的追兵相遇，发生了战斗。结果是……当时同在现场的前田毅、前田妙两名不幸亡故，异端爱德华疑似被人搭救，已逃出三原市。格里高利之剑离开现场稍作休整之后就展开了追击。”
………………
哎？
前田……难道是飞鸟的前辈和那个妙姐？
“怎，怎么会！那两个人怎么会！”
我惊讶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小姐请冷静。”
伊莉娜注视着我的眼睛。眼神中蕴含的无形的压力，令我一时间无法动弹。
达到了目的的伊莉娜，重新开始了报告。
“当我赶到现场时两人已经身故，为何会同在现场不得而知。推测可能是为与爱德华进行交涉而前去的。现场状况……比较惨烈。已经安排人手回收遗体和清理痕迹了。”
…………
我依然处在石化中，说不出话来。
飞鸟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前辈，我是没有见过，但是妙姐可是有过数面之缘。温暖的阳光下，那个医院草坪的长椅上，与母亲的残像重合的身影在我脑中浮现。
那柔和的笑容竟然就已经成为只能出现在回忆中的存在。
缺乏现实感的现实令我无所适从。
不。比起我来，飞鸟恐怕更难接受这个消息。
前田兄妹对于飞鸟的分量与我完全不同。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对于孤身一人来到三原市白月町的飞鸟，在生活上给予她更多帮助的，应该不是我与小早川家，而是一墙之隔的前田家才对。
在飞鸟的心中，他们很可能已与家人一般无二。
得知这样的两人的死讯，飞鸟会如何反应？
我简直不敢去想。
“飞鸟呢，通知她了吗？”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触及了这个问题。再怎么不愿意面对，总还是要面对的。
“……小姐，并没有这个必要。飞鸟……神代小姐就在距离现场不远的一处小巷被发现。应该是在战斗中被击晕后放置在那里的。神代小姐醒来之后……亲眼目睹了二人的遗体。”
………………
她，说什么？
“小姐，关于此事我必须向您道歉。是我自作主张向飞鸟提出了建议，她才会再度参与到这件事里……”
“够了。”
我紧咬嘴唇，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这样做的话，恐怕我会立刻大声叫喊出来。
伊莉娜寥寥数语的描述，在我脑中勾勒出一幅鲜明的画面。
从昏迷中醒来的飞鸟，第一时间冲向了在她心中还未终结的战场……可是，在她被那空白的几小时中，命运之轮已经大大转过了一格。摆在她眼前的，只剩视若兄姐的二人残酷的死状。
这时的飞鸟会是怎样的表情？
光是稍微想象一下，我就心如刀绞。
“飞鸟她……现在在哪？”
我唯一关心的，只有这个。
如果她跟伊莉娜在一起的话，现在应该带到我面前才对。
“她应该还与善后处理班在一起。本应将她一起带回来的，但是……看到她的表情，我……”
伊莉娜极其罕见地欲言又止。但是现在根本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了。
我丝毫不顾伊莉娜还在场，直接开始换起了衣服。
“伊莉娜，备车！现在就带我去飞鸟那里！”
什么禁闭令，在此刻完全无法在我脑中停留超过一秒。
“……是。”
伊莉娜低声回应，后退两步，重新关上了卧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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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衣服之后，我火速下楼。伊莉娜已经在车边等待。
眼角瞥到露娜似乎与我一起跳上了车，不过现在的我没心情去考虑这有何含义。
……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感觉到伊莉娜开车的速度是如此之慢。
无论多么快的车速，也及不上我焦急的思念。身体还坐在真皮的座椅上，心却早就远远奔驰在前方。
真恨不得在下一个瞬间就赶到飞鸟身边。
飞鸟……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支撑着你的，所以，所以……
我的目光移向窗外飞驰的街景，心中无法避免地充满了怨恨——对在时空上阻隔我与飞鸟的这个物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