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_Asuka
接下来，就该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了。
怎么办？是就这样等着佐竹同学醒过来，还是等会儿就将她送回家里？
佐竹同学家的位置我还算记得比较清楚，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就这样抱着失去意识的佐竹同学跑过去真的好吗？家里人如果问起来，我可没有能好好蒙混过去的自信。
还是再等一下吧。如果时间太久的话，也只能将她送回去了。
于是我闭目养神，静静等待佐竹同学醒来。
一静下来，不由自主又开始想爱德华的事情了。
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温文开朗的青年变成那副模样？是他的过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变故吗？
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总忍不住想要以我的经历来推断。
很可惜，我与爱德华终究是不同的人。就算是在他身上发生过与我同等甚至是以上的事情，我也完全无法理解为何他会变得如此冷酷而决绝。
当然，比起追究事情的根本，眼前还有更现实的问题等着我。
要不要把遇到爱德华的事情告诉妙姐？
空手而归我实在是无颜跟妙姐说我找到了爱德华，但是隐瞒不报的话，又觉得无法面对妙姐期盼焦急的眼神。
更关键的问题是，如果妙姐细究我与爱德华相遇的细节的话，我会更加不知所措。爱德华明显是不准备让我们再与他相见，甚至连妙姐的名字都没有提到过。
“或许这一个多月的日子，才是个错误吧。”
妙姐听到这句话会怎么想？
我简直不敢想象。
除了这个恼人的问题，还有一点。
我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情报告给小早川家？
现在已经几乎可以确定……不，可以完全确定，爱德华就是格里高利正在追捕的“异端”。操纵死体与邪恶生物，强行扭转生命的流动，完全就是教廷的眼中钉了。
为了姬乃的安全，最保险的做法，自然是赶快把爱德华送到格里高利的面前，把这群瘟神送走。
但是，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虽说这在某种意义上等同于对姬乃的背叛，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亲手把我的好朋友送到那群疯子手里。
这样做，谁都不会幸福的。
这种左右为难的压抑感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了，但是背负在我身上的是别人，而且是亲近之人的命运……这让我手足无措。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好想找人倾诉一下啊。
“呜……”
突然，大腿上传来一阵震动，佐竹同学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
醒过来了吗？
果然，没过多久，佐竹同学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佐竹同学，感觉怎么样？”
“咦……咦？”
刚醒来的佐竹同学似乎还有些迷糊，躺在腿上向上望着我。我也只好跟她对视着。
虽然被自己的胸部遮挡了部分视线……不过这似乎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端详佐竹同学的脸。而且，没有了一直带着的有些土气的眼镜，头发也披散开来。印象大有不同。这样看起来，佐竹同学还是很可爱的啊。虽然比不上姬乃那种出类拔萃的容貌，起码也算是中上水平了。
最起码比我每天从镜子里看到的那张无聊呆板的脸强多了。
尤其是现在这种毫无防备的状态，加上本身的柔弱印象，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保护欲。
而与我对视的佐竹同学本人则是一直眯着眼睛皱着眉头。
发生什么了？
“眼，眼镜……”
对了。忘记我把佐竹同学的眼镜给摘下来了。
我急忙从旁边拿出眼镜递给佐竹同学。
大概是刚醒来还有些虚弱吧，佐竹同学有点费力地戴上眼镜。
“神，神代同学！？”
仿佛刚认出我一样佐竹同学的表情激烈地变化着。
“嗯，嗯……是我没错。”
我只好苦笑着回答。
“神代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唉？我，我为什么……”
佐竹同学陷入了混乱。然而随后她便认识到了自己的状况——正躺在我的腿上。
“……！！！！”
佐竹同学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脸瞬间涨得通红，以可怕的速度直起身来。
要不是我急忙后仰，恐怕会被撞个正着。
离开我大腿的佐竹同学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嗖嗖嗖地迅速挪动到长凳的另一端，瑟瑟发着抖。
“那个……佐竹同学，我没有恶意的。”
我只好尽量摆出人畜无害的模样向她解释。
佐竹同学看了看我，随后又看了看身上的外套，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将外套披好，紧紧裹住身子，然后尽可能低下头，半边脸都埋在外套里。
“谢，谢谢……”
几乎微不可闻的道谢声传过来，我不禁松了口气。看来佐竹同学已经慢慢地把握状况了。
“佐竹同学，这么晚为什么要到这边来呢？”
我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作为话题的切入点。刚才的事情总要解释一下的。
“我……”佐竹同学还是显得有些迷茫，似乎在尽力回忆着，“小满的样子有些奇怪，我就急忙从家里跑出来，一直追着小满到了这里……”
跟我见到的情况几乎一致。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小满，则是完全无视我们的一系列动作与交谈，依然趴在椅子上安稳地睡着。
“然后……然后……”
佐竹同学疑惑地歪着头，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难道是因为受到了过度的刺激而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吗？
“佐竹同学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我试探性地问着。
“记，记不起来了。”
佐竹同学显得很困惑。显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一段记忆空白。
不过看到她这样的表现，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些东西，还是忘掉的好。实在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内容，况且解释起来还很麻烦。
“神代同学才是，为什么会在这里，还……”
说着，佐竹同学又红着脸低下头去。
虽然不明白她在害羞什么，不过平时就是个怕生的人，也没办法。
“晚上睡不着出来散步，刚好来到公园的时候就见到佐竹同学晕倒在地上，所以就……佐竹同学会不会是有些贫血呢？”
我觉得来到白月町之后我的说谎能力得到了充分的锻炼。现在这种级别的谎言我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来了。撇去不太好解释的部分，只留下最后的真相，并且通过询问来转移话题……我都开始佩服我自己了。
“这么说，平时是有点……上次跟小满一起玩的时候也……”
被我这么一说，佐竹同学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体问题，注意力从记忆空白上挪开了。
“对了，小满！”
脱离了混乱状态的佐竹同学，终于想到了小满。
“……喵？”
大概是听到了主人的呼唤吧，小满慵懒地抬起脑袋，四下张望了两下之后，便抬起了身子。
随后，这只始作俑者若无其事地爬到了佐竹同学身旁，用脑袋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佐竹同学先是呆了一下，看到小满安然无恙，也就露出了笑容，伸出手轻抚着小满的背脊。
小满则是发出了满足的喵喵声。
虽然有点不忍打扰这温馨的景象，不过时间也不早了，佐竹同学的状况稳定下来的话，还是先送她回家吧。
“那个……神代同学，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佐竹同学也如此小声说着。
说完，佐竹同学从长凳上站起身。
可是她的身子刚直起来，就开始摇晃。我急忙扶住她。看来虽然意识清醒，身体还是有点虚弱的样子。
“对不起……我……”
佐竹同学难堪地扭过头。果然，现在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回去。
“我背你回去吧。来。”
说完，我背对着她蹲下身子。
过了良久，也没有感觉到佐竹同学有什么动作。
会不会是这样子太失礼了？记得之前想要抱着或者背着累得精疲力尽的姬乃的时候，她也表现得有些抗拒。果然还是太莽撞了吗。
“那，那就麻烦你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佐竹同学细若蚊鸣的声音。
随即背上便感觉到了有些柔软的压力，同时，两条纤细的胳膊围住了我的脖子。
看来并不是讨厌被背着，太好了。我暗暗松了口气，确定佐竹同学已经抓稳之后，托住她的双腿，缓缓站了起来。
“会，会不会很沉……”
佐竹同学轻柔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吐息略微拂过脖颈，有点痒。
“没关系，很轻呢。”
重量上来讲应该跟姬乃差不太多吧，只是胸前的某个部位的柔软程度似乎是不太一样……
这种念头不能让姬乃知道。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本能还是发出了危险的信号。
我摇了摇头，将这种无聊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那么，出发吧。”
“嗯……”
小满从长凳上跳下，也亦步亦趋地跟在我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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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在寂静的夜路上，除了不时响起的虫鸣之外，并没有别的声响。
一路上我跟佐竹同学没有任何交谈。不知是出于疲劳还是别的什么，佐竹同学并没主动抛出话题，我自然也想不出来能跟她聊些什么，只好这样硬着头皮沉默地走着。
“哎呀！”
就在快到家的时候，佐竹同学突然小小地惊叫了一声。
“怎，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叫声，令我大吃一惊。周围应该没有什么异状才对，到底发生什么了？
“不，不好意思……”佐竹同学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细声说着，“我，我出来的时候还有件外套的……不，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原来是丢了东西。仔细想想，在路上看到佐竹同学的时候，她的确是披着件外衣的。看来是在路上什么地方遗失了吧。
“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佐竹同学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件外套而已……有点喜欢的。”
既然是中意的衣服，还是取回来比较好。只是现在都快到家了，折返回去寻找也太没效率。况且对于现在的佐竹同学，最好还是尽快回家休息。
“我们还是先回家吧。等会儿我一个人来找好了，佐竹同学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反正多半是在树墙附近丢掉的吧。在小满钻进去的时候，依稀瞥到佐竹同学还不是只穿着睡衣的状态，披着外套穿过树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那么外衣应该就是掉在那处树墙了。
我刚想这么说，却硬生生地刹住了。
说出来这些，不就跟散步偶遇什么的谎话自相矛盾了吗？佐竹同学好不容易忘掉刚才的事情，可别给她什么契机再回想起来。
“这，这样可能会不太放心吧？还是……”
“不，拜托了，神代同学，谢谢你……”
背上的佐竹同学小声说着。
我能感觉得到，这并不是什么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的信任与感谢。
我第一次思考，这么柔弱怕生的女孩，为什么会三番两次地主动接触我呢？
“叫我飞鸟吧。”
等回过神来，我口中已经说出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咦？”
“那个……现在大家都是这么叫的嘛。既然已经是朋友了，互相用敬语还是显得很生分对不对？”
我下意识给自己找着借口。
“那，那……”佐竹同学的声音更小了，“飞鸟也叫我千百合吧。”
“……明白了。千，千百合。”
“嗯！”
佐竹同学……不，千百合有些开心地答应着。
我再次认识到，只是改变称呼这种小事，就能感觉到距离的拉近。姬乃硬是要我丢掉敬语的原因，似乎有些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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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飞鸟，放我下来吧。”
终于到了佐竹家门前，千百合立刻催促我将她放下。
于是我躬下身，尽量用温柔的动作让她落地。
“喵~~”
一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的小满，回到家就有些呆不住了。三两步就窜到门前，用小爪子不停地挠着门。
“怎么样？能站稳吗？”
“已经好多了，没问题。”
千百合回答道。看起来的确是不像刚才那样脚步虚浮。
“小满都着急了，我们赶快进去吧。”
“啊，我，我就算了……”我下意识拒绝着。
今晚再跟千百合一起呆着，难保不会令她想起什么来，我还是赶快消失吧。我为自己找着借口。
“还，还要去找外衣呢。”
“是，是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千百合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遗憾。
“飞鸟，今天谢谢你。”千百合脱下身上的运动外衣，递还给我。
“不用客气。”我接过还带着她体温的外套，轻轻摇了摇头，“衣服我会尽快送回来……”
我脑中飘过爱德华的身影。这两天，多半不会有空闲的吧。
“最晚假期结束开学的时候我会带去学校的。”
我改口道。
“麻烦你了。”千百合向我鞠躬。
“没什么。早点休息吧。再见。”
“飞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千百合并没有与我道别，而是直直地注视着我的脸庞。
“没，没什么啊。”我的声音下意识提高了，“没有，真的。”
虽然这么说，不过现在的烦恼可真是一箩筐。但是，统统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只能自己憋着了。
千百合并没再说什么，而是用温和的视线注视着我，像是在给我加油打气。
良久，她才重新开口。
“那么，再见了……飞鸟。”
说完，千百合有些急促地转身，打开房门带着小满一起进了屋。
随着门关上，屋内的灯光再次被隔断，我的周围又陷入黑暗。
我压下略显惆怅的心绪，穿上外衣走向了刚才的来路。
必须做的事情还有不少，简直是一团乱麻，什么都没解决，问题反而更多了。
这时，鼻子闻到外套上传来的淡淡清香。这难道是千百合的？
清淡的香气令我焦躁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一些。
虽说是相当怕生，有点不擅长应付的女孩，有时候却能给人奇妙的安心感。
我拍了拍脸颊，现在可不是消沉的时候。
我重新迈开脚步，踏入了昏暗的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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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两个人各自离开，佐竹家门前重新归于寂静的时候，街角的黑暗中浮现出了比夜色还要浓郁的小小身影。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还真是意外收获呢。”
一个声音低语着。
“我所期待的未来……已经不远了吧。等等我，再等一会儿就好。”
随即，身影如同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于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