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立刻！马上！”
张耀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寒气。
“给我联系省消防总队！就说我们青石村食品厂，要申请全省最高标准的消防安全示范单位检查！请他们立刻派最权威的专家组过来！”
赵铁军猛地一抬头，眼睛里全是震惊。
这……这是什么操作？
人家刚用消防找茬让你停产，你反手就去请省里最高级别的单位来检查？这不是把脖子伸到人家刀底下吗！
“厂长，这……”
“还有！”张耀根本不给他质疑的机会，话锋一转，更加凌厉。
“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搞到省电视台钱厅长的电话！”
“告诉他，他上次看好的那棵摇钱树，现在有人想来刨根了！”
赵铁军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
高！
实在是高！
厂长这是要釜底抽薪，借力打力！
他这是要跟省里那帮人，在更大的台面上，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是！我马上去办！”赵铁军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转身就冲了出去。
……
当晚，张耀回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陈桃花早就等在门口，一见他回来，立马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耀子，我听说了，厂里……是不是出大事了？”
“没事。”张耀拍了拍她的手，强挤出一丝笑意，“一点小麻烦，能解决。”
“可……可我听说，是省里来的人……”陈桃花的声音都在发颤。在普通人眼里，那可是天一样大的官。
“省里又怎么样？”张耀拉着她往院里走，“咱们的厂子，一针一线都是干干净净的，谁也挑不出毛病。他们要是真有本事一巴掌拍死我，今天就不是停产整改了。”
他冷笑一声。
“现在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们，黔驴技穷了。”
话音刚落，院门“叩叩叩——”被敲响了。
陈桃花浑身一颤，赶紧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影，神情严肃，正是钱卫国。
“钱……钱厅长？！您怎么来了！”陈桃花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钱卫国对他摆摆手，示意她别声张，径直走进院子，视线直直落在张耀身上。
“小张，我必须得来一趟。”
张耀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将他请进屋。
钱卫国连坐都没坐，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小张，我跟你说实话，省里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他们不光是想入股，是看上了你这个模式，想在全省复制！”
“但你这个人，他们信不过，也掌控不了！”
钱卫国死死盯着张耀。
“他们想换个听话的厂长，把你……彻底架空！”
“到时候，厂子名义上还是你的，法人还是你，可实际上，你连放个屁的权力都没有！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这么白白送人！”
“咔嚓！”
一声脆响。
张耀手里的搪瓷茶杯，竟被他生生捏变了形，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一股暴戾的怒火直冲脑门！
“他们敢！”
“他们怎么不敢！”钱卫国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力，“小张，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家是省里，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你按死！”
他走到张耀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来，就是给你透个底。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
“第一，妥协。答应他们的条件，分出一部分好处，保住厂子，留得青山在。”
“第二，硬扛到底。但后果……你要做好厂子被彻底搞垮，你一无所有的准备。”
说完，钱卫国没再多留，转身就走。
夜风灌进院子，冷得刺骨。
陈桃花站在屋里，看着丈夫孤零零站在院中的背影，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她知道，这一次，丈夫是真的碰上了天大的坎。
院子里，张耀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
许久。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冲回屋里，一把抓起电话。
没有丝毫犹豫，拨通了那个赵铁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要来的号码。
电话接通。
张耀的嘴唇都快咬破了，声音却冷得吓人，没有一丝温度。
“我是张耀。”
“我选第二条。”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
随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
“张厂长，你确定？”
“确定。”
张耀攥着话筒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那好，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啪！”
电话被狠狠挂断。
陈桃花站在门口，浑身都在发抖。
她冲过来一把抓住张耀的胳膊，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耀子！你疯了？！那可是省里的人！你这是拿鸡蛋碰石头啊！”
张耀转过身，把她死死抱在怀里。
“桃花，我今天要是退了一步，以后就得步步都退。”
“这个厂，是咱们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我不能让它变成别人家的摇钱树。”
陈桃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可是他们要是真把厂子搞垮了……咱们一家老小可怎么办啊……”
“不会的。”
张耀松开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厂区。
机器还在轰鸣，工人们还在为了雪片一样的订单加班加点。
“我还有最后一张牌。”
……
第二天一早。
省消防总队的专家组，真的来了。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在厂门口一个急刹，卷起一阵尘土。车上下来五个穿制服的人，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同志，一脸的严肃。
“我就是省消防总队副总队长，李建国。听说你们要申请全省最高标准的消防安全示范单位？”
张耀大步迎上去，伸出手。
“李总队，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李建国上下打量着他。
“小同志，我丑话说在前面，这个标准极其严格，全省通过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确定？”
“确定。”
张耀的回答斩钉截铁。
李建国点点头，转身对身后一挥手。
“开始检查！所有角落，一个都不能放过！”
接下来整整一天，专家组拿着各种仪器设备，几乎把整个厂区掀了一遍。
消防通道的宽度，灭火器的压力，烟感器的灵敏度，应急疏散标识的距离……
每一项，都用尺子量，用仪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