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道论道大会的决赛场地，设在丹盟总部的最高层——摘星台。
此地平日里重兵把守，连丹盟长老都不得擅入，今日却为这场丹道盛会的最终对决而敞开了大门。
脚下是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黑曜石，踩上去冰冷刺骨，仿佛能将人骨髓里的热气都吸走。四面是肉眼看不见的罡风结界，将山巅撕裂金石的寒气与狂风隔绝在外，结界内自成一方天地。抬头仰望，似乎真的能伸手摘下星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到近乎凝成实质的药香。这并非普通草木炼化后的味道，而是百年、千年的灵药在这片特殊的天地间，经年累月自然散发出的灵韵，寻常丹师在此地深吸一口气，都感觉精神力能有所精进。
能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从数千名参赛者中一路搏杀，踏着无数失败者的肩膀才走到今天的丹道精英。
决赛尚未开始，无形的交锋却早已展开。
仅仅是站在那里，每个人身上都自然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场。
有人身前摆放着一口通体赤红的丹炉，造型古朴无华，却引得周围的火元素如百鸟朝凤般，隐隐环绕朝拜。
有人双目紧闭，袖袍无风自动，指尖萦绕着一缕比脚下黑曜石还要森寒的丹气，让靠近他三尺之内的人，都感觉血液流速都为之减缓。
更有一位女子，容貌绝美，身着宫装，并未携带丹炉，只是素手轻抬，一缕缕精纯的木系灵气便在她掌心汇聚，化作一只只碧绿的蝴蝶，翩翩起舞，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这些人，在初赛和复赛时都刻意隐藏了真正的实力，如同潜龙在渊。如今，在这最终的舞台上，再无人掩饰自己的锋芒，每个人都是自己丹道领域绝对的王者。
叶凡的到来，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他一夜未眠，炼制“太虚无形丹”耗尽了他几乎所有的体力与精神力。此刻他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气息微弱，眼下还带着一圈淡淡的青黑，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已经被榨干了的强弩之末。
不少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便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移开了。
在这些天之骄子看来，这个靠着些许运气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侥幸闯入决赛的清河郡少年，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他的丹道之路，到此为止了。
“呵，今年的决赛真是越来越没看头了，连这种货色都能混进来。”一个声音懒洋洋地评价道，引来几声低低的附和。
唯有古玄，在人群的另一端，看到叶凡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别人只看到叶凡外表的疲惫，他却敏锐地察觉到，叶凡变了。
脱胎换骨。
虽然外表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可那具身体里，似乎蛰伏着一种让他这位成名已久的丹道宗师都感到心悸的全新力量。那是一种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圆融，一种仿佛已经洞悉了丹道本源的绝对自信。
就在这时，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仿佛根植于血脉深处的优越与讥讽。
“清河郡？那种鸟不拉屎的小地方，也配有人站上摘星台？”
话音未落，人群自动向两侧分开一条道路。
一道目光锐利如刀，穿过人群，径直刺向孤零零站在那里的叶凡。
来者是一个身穿云纹锦袍的青年，面容俊美，剑眉入鬓，神情却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傲慢。他腰间悬挂的玉佩上，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古老‘凌’字。
青州第一丹道豪门，凌家。
“是凌家的凌剑尘！”
“天哪，他怎么也来了？我听说他三年前就已经晋级丹王，放话不屑于参加这种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比赛了吗？”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看向那青年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凌剑尘，青州年轻一代最负盛名的丹道天才，没有之一。据说三年前便已能轻松炼制出拥有丹纹的极品宝丹，被誉为凌家百年不遇的麒麟子。
他甚至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那属于丹王强者的浑厚精神力，化作无形的浪涛，在空气中带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朝着叶凡的位置悍然碾压过去。
他身边的几位丹师，也都气息雄浑，显然是来自其他大郡的成名人物，此刻都带着看好戏的神情，看向清河郡众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群未曾开化的土着。
凌剑尘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小子，在决赛开始前，就先品尝到灵魂被碾碎的绝望滋味。
那股精神威压如山岳般降临，沉重、狂暴、不讲道理！
站在叶凡不远处的几位丹师，仅仅是被余波扫到，便脸色一白，蹬蹬蹬连退数步，满脸骇然。
可身处风暴中心的叶凡，脸色依旧苍白，那是炼制太虚无形丹时过度透支的后遗症，无法立刻恢复。
当那股在旁人看来足以摧毁心神的精神威压降临的瞬间，他那双略显疲惫的眼眸深处，却骤然燃起了一簇微不可查的金色的火焰。
那不是怒火，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属于创造者的漠然。
他的身躯只是微微一晃，甚至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分毫，那股狂暴的精神力冲到他身前三寸之地，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个不可一世的凌家丹王一眼，只是平静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拂过耳畔的一缕微风，吹乱了他的一根头发而已。
在真正倾听过龙葵与晶草的意志，并亲手创造出“太虚无形丹”那种完美和谐的造物后，凌剑尘这种将精神力粗暴地拧成一团砸过来的行为，在他的感知里，就像一个三岁孩童举着沙包，声嘶力竭地朝一个成年人炫耀自己的力量。
幼稚，且可笑。
凌剑尘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瞬间阴沉了下去，眼神中的傲慢变成了错愕与阴鸷。
他没想到，自己足以让寻常丹师心神失守、当场跪地的威压，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比正面硬撼他一记，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羞辱。
“有点意思。”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希望等会儿在丹炉上，你的骨头，也能和你的胆子一样硬。”
叶凡终于缓缓抬起眼皮，第一次正眼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一丝……困扰？就好像在看一堆毫无章法、胡乱堆砌的垃圾。
这眼神让凌剑尘心头莫名一跳，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
“你的丹道，”叶凡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