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建春的指尖在会议桌边缘轻敲两下,节奏沉稳;他的目光精准落在丁志轩紧蹙的眉头上,看到那两道拧成结的眉毛下,藏着的焦虑几乎要溢出来。
“丁主任,没人是天生就啥都会的,咱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但药店运营的核心就三条 —— 专业知识打底、销售意识和技巧铺路、真心真诚服务做基础。”
语气里自带上位者的笃定,像给躁动的空气按下了静音键。
他刻意顿了顿,指尖再次点了点桌面,像是在强调这三条铁律的分量:“这三样都做好了,再大的困难也能过去。咱们连医院的复杂流程都能理顺,药店这点活儿算什么?药品陈列按‘先进先出、易变先出、高利润先出’的原则,慢慢摸索总能上轨道。”
视线扫过桌上那张画满涂改痕迹的人员配置草稿,田建春拿起钢笔,笔尖在 “暂代店长” 四个字上重重圈了两圈,蓝黑墨水瞬间晕开一小片。
“况且,你现在是临时顶上去,千万别把自己当成永久人选。后续必须从店里培养挑选懂业务、会带团队的,正式提拔成店长。咱们做管理的,得学会把担子分出去,药店和药房虽然同源,但是药品流向的不同、决定了管理理念的不同,不然耽搁久了,你也许会顾此失彼。”
“嗯,您说得对。”
丁志轩的指尖反复摩挲着草稿纸边缘的折痕,粗糙的纸张磨得指腹发涩。
喉结狠狠动了两下,方才涌到嘴边的 “我能兼顾” 像块烧红的炭,终究被他咽了回去。
他很清楚药房这边的流程:药房不单是处方审核、逐张核对科别、姓名、年龄、效期管理;更是要每月填报近效期药品汇总表;这些就占去大半精力。
如果再加上自己生疏的药店的日常管理,两个岗位的职责迟早会搅成了一团乱麻,真要硬扛,早晚得在某次顾客投诉里栽跟头。
他重重点头,将那份不切实际的好胜心和表现欲狠狠压回心底。
这样也好,把药店这摊子捋顺了,不说功劳苦劳,至少能把商业上简单的单店管理体系吃透,自己长点儿能耐才是最实在的。
现在他算看透了,如今再也不是过去那种 “上班开始混到退休” 的年代了,不学习,迟早被淘汰。
田建春见他想通了,指尖在草稿纸上继续滑动:“代理店长定了,剩下的岗位得配齐。质量负责人是关键,这人得懂药品相关的管理政策,懂药品验收,还得会处理质量投诉。收银员要手脚麻利,最好懂点财务常识。至于店员,标准简单:想挣钱、肯学习、能卖货就行。”
他把质量负责人的职责掰着指头数了几条:“药品验收要抽样检查,不合格的得填拒收单;每月得组织养护检查,效期不足半年的药要单独报报表;还有企业资质、品种资料的审核汇总,这些都得他把关。”
话音刚落,就抬眼巡视众人,目光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了两秒。
“这个人,开始能不能也兼职做?”
周逸群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椅子扶手,“刚开业人手紧,看看咱们有药师证或助理资格的人也做短期的兼职?能省不少成本不说,主要是开始没有能哪来就能用的人。”
田建春指尖继续在桌沿轻轻敲击,陷入沉思。
几秒钟后他转向张景程:“张主任,回头你私下问问局里,短期内这么操作符不符合规定。质量负责人可是要对药品质量负责任的,不能马虎。”
张景程立刻点头:“我下午就去跑一趟,正好顺便问问药品经营许可证的具体下发的时间。”
“但有一条必须明确。” 田建春的语气突然加重,“咱们药店新开,除了收银员和负责人是专职,其他人不管啥岗位,都得肩负销售责任。质量负责人卖了货,一样给提成 。”
几个人交换了个眼神,如今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这位年轻的新任院长,凡事都能跟绩效(钱)挂钩。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挺好,就像之前制定的考核方案里写的,干得多拿得多,总比浑浑噩噩混日子强,起码大伙儿有奔头。
众人陆续点头,又七嘴八舌敲定了第二天面试的问题:问质量负责人就考 “四查十对” 的具体内容,问店员就考药品陈列规范,还要加道情景题 ——“遇到顾客质疑药品质量、效果问题,怎么处理”等。
最后定下来由丁志轩、张景程主导,田建春辅助完成。
第二天的阳光来得格外慷慨,把初冬的寒意都驱散了大半。
中医院门口的梧桐树还剩些残存的叶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
药店的施工场地早已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地基深坑已经挖好,钢筋工正蹲在地上快速绑着钢筋,铁丝穿过钢筋缝隙的 “咔咔” 声此起彼伏;水泥搅拌机 “嗡嗡” 地转着,灰白色的浆液顺着出料口往下淌,溅起细小的灰点。
“没砖了!”
工人的吆喝声企图盖过机器的轰鸣,红色的黏土砖、灰色的水泥砂浆在他们手里翻飞,湿漉漉的砖块垒在一起,墙上的刻度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爬。才一上午功夫,两面山墙就已经起了半人高。
九点整,会议室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丁志轩坐在中间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转着钢笔,膝盖微微发颤。
早上上班后,他特意拉着田建春核对了三遍面试提纲,从评分标准到追问话术都记得滚瓜烂熟,可心跳还是快得像要蹦出来。
“你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儿。”
田建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叶在水里舒展开来。
丁志轩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发飘:“不然…… 田院长你先打个样儿?就面试第一个人,我学学怎么问。”
田建春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张景程就凑过来敲边鼓:“建春院长,你就打个样儿吧!我们也趁势学学怎么问,省得等会儿问漏了关键点。”
架不住两人一唱一和,田建春只好点头:“行,第一个我来问。”
他说着,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下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