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炳，叫上仵作随我去御史台。”
听到沈钧行的话，王炳愣了一下，旋即小跑着去找人。
温清宁猛地抬头，看到他紧绷着脸，脱口而出：“是石御史？”
沈钧行伸手拿大氅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温清宁将两人关系并昨日之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强调道：“他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沈钧行越听脸色越严肃，挪近两步，压低声音，嘱咐道：“依你所言来推测，石有章只怕猜到自己要出事，能在御史台动手杀人，凶手身份绝不一般，而且极为胆大……稍后我让平安送你回客栈，这几日让他跟在你身边，可好？”语气里透出几分小心。
“好，离开长安前我尽量不出客栈。”温清宁颔首同意。
见她没有拒绝平安的保护，沈钧行心下一松，退开一步，伸手取下衣架上的大氅：“《民情考》昨日已经交上去，封赏的旨意随后便下到吏部，若无意外这几日就会出结果。”
一边说着，一边把大氅随手罩在温清宁身上，“你阿耶的事等我回来与你一起查，不要轻举妄动……长安冬天风寒雪冷，受封后还要入宫谢恩，莫要受凉。”说罢，转身朝外走去。
温清宁微微抿唇，垂眸道了一声：“好。”
轻飘飘的声音落入耳中，沈钧行眼底闪过一丝柔软：不是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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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院门口，霍纯两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不停跺着脚，对着周宗裕连连摇头：“不成，圣人说的是京兆府和大理寺一同，武安侯没来，不能开门。”
“他那京兆府廨离得远，等他来黄花菜都凉了！”周宗裕说道。
大理寺和御史台公署都在皇城内，距离上比京兆府廨近了不少。
周宗裕早就看沈钧行不顺眼，此刻两方联合破案，他自然要占得先机，压沈钧行一头。
眼看说不通，干脆动手上手抢钥匙，“把钥匙给我，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哪容得你拖延！”
霍纯是个纯的不能再纯的书生，平日又是个惫懒性子，浑身上下就一张嘴皮子利索，哪里是周宗裕的对手，当下就像个小鸡崽儿一样被拽的嗷嗷叫唤：“救命！大理寺少卿杀人啦！咳咳！救命啊！”
不远处的大理寺卿郭历半眯着眼皮瞧着二人：“到底是年轻人精神头好，这大冷天还能玩闹起来。”
旁边完全不掺和，一直安静待着的内侍瞥见大步靠近的人影，立马迎上去请安：“侯爷，奴叫冯腾，圣人命奴过来看着，一有消息立即回禀。”
沈钧行立时明白，冯腾想来就是圣人派来的监察。
他点了点头，提步朝霍纯和周宗裕走去。
郭历见到正主，正要靠近，脚才抬起，就看到周宗裕像个仰壳的王八一样四脚朝天躺在地上。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朝沈钧行看去：“侯爷，这……”
“年轻人精神头好，本侯玩闹失了手劲。”沈钧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让霍纯开门。
郭历暗暗心惊：竟然这么护短！
接着扫一眼满脸怒气却只敢瞪人的周宗裕，摇了摇头，差远了。
霍纯委屈地“嗯”了一声，理了理官服，从怀里摸出钥匙开门。
“我也是御史台的人，该去禁足了。”说完，看都不看郭历和周宗裕，梗着脖子扭头就要走。
沈钧行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先带路。”
霍纯脚步在地上哗啦了两下，发现自己一点也走不动，“哼”了一声，从善如流的换了方向。
御史台内，受到惊吓的众人看到沈钧行和郭历的瞬间，脸色由白转青，一副要魂归西天的样子。
御史中丞苏世忠从人群中走出，对二人行了一礼，努力稳着声音说道：“侯爷，棘卿。”
沈钧行环视一圈，说道：“劳独坐与众位回到自己位置，随后会派人向诸位问话。”
苏世忠看向大理寺卿郭历，面露询问之色。
“就按照武安侯说的办。”郭历看向周宗裕，“你带着人去问话。”
“王炳，你和周少卿错开问话。”沈钧行吩咐道。
“喏！”王炳领命随众人离开。
待人走空后，沈钧行看向郭历：“一起验尸，还是分开？”
郭历转头看向阴沉沉的屋子，闻到冷腥的铁锈味，下意识皱紧眉头，面露不喜：“圣人既要你我一同侦办，便一起验尸，验状倒是需要分开写。”
说罢，朝身后拎着木匣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朝沈钧行叉手行礼后径直往屋里走去。
沈钧行没有任何意见，挽着袖子，带着府廨的仵作老吕跟着进了屋子。
看到他竟要亲自参与验尸，郭历一脸震惊，几息后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人，横死之人怨气大，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刺激。
二人甫一进屋，就被屋中的景象震在原地。
桌案上、地上、书柜下方，入眼之处都是血迹，而石有章侧身倒在一摊血泊中。
冬日天冷，屋门又一直开着，靠近门口的血迹结了一层冰渣。
“侯爷？”吕仵作出声请示。
“开始吧。”
就在三人验尸的时候，平安已经架着马车把温清宁送回两相和客栈。
丁掌柜得知平安要在客栈住上一阵子，亲自领着他去安置马匹，态度异常热情，时不时向温清宁狂打眼色。
温清宁正满脑子想着石有章的事，眼神发直地往屋里走，压根没注意到丁掌柜快要抽筋的眼皮子。
看到自己半开的房门，她双眉拧紧，脸色倏地冷了下来，怒瞪不请自来坐在自己屋里的身影：“出来！”
听到这声怒喝，沈沐怀怔了一怔，紧跟着扬起笑脸：“阿宁，下雪了，我来给你送些冬衣和炭火。你这……”
“啊！”一声刺破耳膜的惊叫声，紧跟着便听到一阵哗啦声，装着梁清骸骨的包袱掉到地上，随即而来的惨叫声几乎掀翻了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