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公务车如同幽灵般滑入深夜的服务区,轮胎碾过潮湿的地面,发出细微的嘶鸣。周尧率先推门下车,冷冽的夜风瞬间灌入车厢,让他精神一振。他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空旷的停车场,确认安全后,才打了个手势。
魏浩几乎是被人从车里半扶半架地拖了出来,连日的奔逃让他形销骨立,昂贵的西装皱得像咸菜干,脸上混杂着尘土、汗水和无法掩饰的惊惧。他双腿发软,脚下踉跄,全靠两边膀大腰圆的“工作人员”撑着,才没瘫倒在地。
一行人沉默而迅速地进入宾馆。前台服务员睡眼惺忪,对这群深夜来客似乎见怪不怪。周尧办理入住,动作干净利落,开了四间房——三间紧邻,另一间则正对着这三间的中心位置,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监视与保护夹角。
“带他进去。”周尧指了指中间那间房,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魏浩被带入房间,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按在房间中央唯一的一把硬木椅子上。他环顾四周,房间简陋,窗帘拉得密不透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沉闷气息。但这种严密的布控,反而让他惊魂未定的心,奇异地生出一丝扭曲的安全感——至少,在这里,那些想要他命的人,没那么容易得手。他从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中,窥见了周尧等人的专业与老练,内心甚至泛起一丝荒谬的“庆幸”。
无需周尧多言,他手下的人已经行动起来。微型高清摄像头被巧妙地安置在衣柜的缝隙间,镜头冰冷地对准了魏浩苍白失措的脸。一台笔记本电脑被打开,屏幕亮起,幽幽的光芒映照着周尧毫无表情的面孔。
“时候到了,魏浩。”周尧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把该说的都说了,对你,对我们,对所有人都好。交代清楚,危险自然解除。”
魏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大哥…周…周组长…能不能…先给口吃的?我从中午到现在,粒米未进,肚子都快饿穿了…”他捂着腹部,脸上挤出讨好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算是死,也让我当个饱死鬼,行不行?这都晚上八点了…”
他的哀求带着真实的虚弱。生理上的饥饿与精神上的恐惧交织,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
周尧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腕表,似乎在权衡。片刻,他点了点头,对身边一个年轻干练的小伙子示意:
“小陈,你去。多买几份盒饭,要快,我们都在房间吃,不许任何人擅自离开。”
“是,组长!”小陈领命,和另一人快步离去。
等待的十几分钟,对魏浩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蜷在椅子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每一秒,他都感觉窗外可能有狙击枪的红点正瞄准自己的额头。
终于,小陈两人提着几大袋盒饭回来了。简单的两荤一素,油汪汪的红烧肉,青椒炒肉丝,以及蔫黄的炒白菜。平日在魏大少眼里猪食都不如的东西,此刻却散发着致命的香气。他几乎是抢过一盒,狼吞虎咽起来,吃得汁水淋漓,毫无形象可言。
风卷残云般吃完,时间已指向晚上八点半。胃里有了食物,魏浩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麻木。
周尧递给他一支烟,并亲自为他点燃,又倒了杯温水放在他手边。“现在,可以开始了。”周尧的声音缓和了些,像是在引导,又像是在下达最后的通牒。
魏浩猛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灌入肺腑,刺激得他咳嗽了几声。他端起水杯,手微微颤抖,喝了一大口。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时失语。
从哪里说起?
他这三十年来,做的烂事实在太多了,多得像是一座污秽不堪的垃圾山,连他自己都理不清源头。中学时代就仗着家世诱骗女生校外开房,大学期间更是无法无天,飙车伤人、欺行霸市、巧取豪夺……踏入社会,借助爷爷的权势网络,他更是如鱼得水,侵吞国有资产、操纵项目招标、打压竞争对手、进行内幕交易……一桩桩,一件件,都浸透着肮脏的权钱色彩和受害者的血泪。让他自己梳理坦白,他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周尧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茫然,立刻改变了策略,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分先后,也不用管逻辑。从你印象最深、或者最近的事开始。年份、人物、金额,尽量说清楚,剩下的,我们自己会整理。”
这正中魏浩下怀。他再次深吸一口烟,仿佛要从烟草中汲取最后的勇气,烟雾缭绕中,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光。
“那就…从最近,港城那个富豪李荣耀找我这事说起吧……”魏浩的声音沙哑,开始了他的“忏悔”。
他不知道,他此刻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句带着颤音的话语,都正通过那隐藏的摄像头,经由一套极其隐蔽的信号传输设备,被无缝接入了一个拥有数百万在线观众的超级直播间——属于风格公会头牌网红林俊逸的直播间。
风格公会在斗音平台已被全面封禁,但资本的力量总能找到缝隙。通过层层关系运作,林俊逸获得了一个短暂的、隐秘的直播窗口。此时,正是网络流量的黄金高峰期,林俊逸那经过精心修饰的俊朗面孔原本正在直播间里插科打诨,唱着情歌,与粉丝互动。
突然,毫无预兆地,直播画面被切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