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核的光流恢复了规律的搏动，那道裂痕深处，黑影仿佛沉入了无边的静默。
叶凌霄缓缓睁开眼，掌心仍贴着地面，感知着地脉的流向。地脉波动平稳，秩序已然恢复。
他慢慢收回手，血迹在石板上留下一道暗红的拖痕。他站起身，脚步未移，目光却扫过沈清璃与故人。两人同时睁眼，气息虽弱，但神志清明。
“可以开始了。”他说。
三人不再言语，各自调整方位，呈三角之势围拢核心。叶凌霄立于正前方，双掌虚抬，灵识自眉心渗出，如细丝般探向晶核表面。沈清璃盘坐左侧，十指交叠置于膝上，体内药灵气机艰难运转，指尖泛起微弱青光。故人靠在右侧岩壁，取出一卷残破拓片，轻轻摊开在膝头，右手虽焦黑，却以左手缓缓抚过符文痕迹。
核心外层光芒依旧耀眼，白金色的光流缓缓旋转，看似纯净，实则内里暗藏紊乱。叶凌霄的灵识刚触其表，便觉神魂一震，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弹开。他皱眉，指尖微颤。
“有障。”他低声说。
沈清璃闭目感应，九转天医诀在经脉中缓慢流转。她察觉到一股生机之力，温润绵长，却夹杂着一丝极寒死气，如毒蛇缠绕其中。她眉头紧锁，额角渗出冷汗。
“不是单纯的龙脉。”她开口，“里面……有两种力量。”
故人盯着拓片，口中默念古语，声音低哑却清晰。他对照核心表面符文的变化节奏，发现每三息一次的微光闪烁，竟与拓片上一段残缺口诀完全吻合。他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意。
“这不是被污染。”他声音沙哑，“是本就如此。”
叶凌霄收回灵识，掌心渗出血珠。他咬破手指，在额前画下一道符纹。血线蜿蜒，形成一个简朴却深奥的印记。他再次凝视核心，这一次，幻象退散。
他看见了。
核心深处，并非单一能量汇聚，而是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交织旋转。一者青碧如春泉，流动时带着草木萌发的气息，生机盎然；另一者赤黑如熔岩，翻滚间透出灼烧灵魂的戾气，毁灭之意扑面而来。二者如阴阳鱼般环抱，彼此纠缠，却又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生与死。”沈清璃喃喃，“它们……共存？”
“不是共存。”故人纠正，“是共生。强行剥离任何一方，都会引发崩解。”
叶凌霄沉默。他想起幼年时，师傅曾让他背诵一段口诀，当时不解其意。此刻回想，那句“天地之道，非善非恶，唯衡而已”忽然清晰起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掌心残留的血痕，又望向那道裂痕。黑影虽沉寂，但那股压迫感仍在。它不是入侵者，更像是……守护者。
“我们一直错了。”他说，“不是要镇压邪气，也不是要净化龙脉。而是要维持这种平衡。”
沈清璃点头。她以药灵气机模拟那股青碧之力，试图与其共鸣。灵力刚触核心边缘，那股生机便微微回应，光流随之轻颤。可当她稍加引导，欲使其脱离赤黑之力时，整个晶核骤然一震，裂痕深处黑影猛然抽搐，一股暴戾气息瞬间涌出。
叶凌霄立刻出手，剑意化为屏障挡在前方。故人也迅速以左手在地面划出一道封印纹，勉强压下反噬。
“不能分。”故人喘息道，“它们互为根基。”
沈清璃收回灵力，脸色更显苍白。她意识到，这不像治病疗伤，可以祛除病灶、扶正祛邪。这更像是面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体，它的健康，依赖于两种极端力量的并存。
“就像人体。”她说，“阳盛则热，阴盛则寒，唯有调和，方能安康。”
叶凌霄看着核心，目光渐深。他缓缓蹲下，伸手探向地面，感知地脉最底层的流向。那股青碧之力源自地心深处，如同血脉般滋养整条龙脉；而赤黑之力，则来自上方岩层，似是从远古战场沉淀下来的怨念与战火。
两者交汇于此，被某种古老阵法约束，形成今日所见的核心。
“这不是力量源泉。”他低声说，“是封印，也是容器。”
故人点头：“上古之人，未必是为了掌控龙脉，而是为了封存这场争斗。他们将生与死、正与邪的力量同时镇压，设下平衡之局，让二者互相制衡，永不独大。”
“所以屏障不是为了防外人。”沈清璃接道，“是为了防止内部失衡。”
三人陷入短暂沉默。他们终于明白，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黑影的苏醒，而是人为打破这种平衡。
叶凌霄站起身，走到晶核正前方三丈处。他不再试图压制或引导，而是闭目凝神，让自己的呼吸与核心的搏动同步。每一次起伏，都像在聆听某种古老的律令。
沈清璃也开始调整体内灵机，不再强求恢复，而是顺应那股青碧之力的节奏，让药灵气海缓缓共振。她的指尖重新泛起青光，这次不再刺目，而是柔和如初春晨露。
故人收起拓片，靠在岩壁上，左手按住胸口，继续默诵那段口诀。每一个音节都沉重无比，但他坚持着，仿佛在唤醒某种沉睡的记忆。
时间一点点过去。
核心的光流变得更为稳定，裂痕未再扩大，黑影也未再异动。那种随时可能爆发的危机感，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宁静取代。
叶凌霄睁开眼，目光平静。他知道，他们已经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
“下一步。”他说，“不是控制，而是理解。”
沈清璃抬头看他。
“我们要学会，如何与它共存。”
故人忽然开口：“你们有没有想过——它也在等？”
两人同时转头。
“等什么？”沈清璃问。
故人望着晶核，眼神复杂：“等一个能真正参透平衡的人。”
叶凌霄没有回答。他再次走向前，掌心缓缓抬起，距离核心仅剩半尺。他没有触碰，只是让自己的灵识渗透进去，不再对抗，不再试探，而是……对话。
核心的光流微微一顿。
随即，青碧与赤黑的旋转速度，悄然放缓了一瞬。
就像某种回应。
沈清璃察觉到了变化。她立刻闭目，将九转天医诀推至极限，试图捕捉那一瞬的波动规律。她的指尖青光暴涨，又迅速收敛，仿佛在记录某种隐秘的频率。
故人嘴唇微动，重复着那句古诀，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只剩气音。
叶凌霄的手停在空中，纹丝未动。
核心的裂痕中，黑影缓缓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