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时，水儿海的雨还没停，缠缠绵绵的雨丝像扯不断的银线，淅淅沥沥敲打着四合院的木窗棂，溅起细碎的水花。
雨雾把空气洗得格外清冽，满是湿润的泥土腥气和草木的鲜灵清香，深吸一口都能沁到肺腑里。
前一天捡垃圾累得腰肢都快散架，六人沾着一身尘土倒头就睡，沉重的眼皮刚合上，均匀的呼吸就漫了满院，梦话里还断断续续飘着 “塑料瓶”“牦牛肉” 的字眼，混着轻微的鼾声，倒像是给雨声配了段细碎的背景音。
直到天蒙蒙亮，一阵急促又响亮的敲门声，才硬生生把白久从混沌的睡梦中拽了出来。
“小白！快起来！太阳都快晒屁股啦！”
曹毅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裹着藏不住的雀跃笑意，尾音都带着上扬的弧度.
“有新任务，保证让你惊喜到跳起来！”
白久猛地睁开眼，睡意瞬间散了大半。
他手忙脚乱地扒开被子，鞋底还没沾稳地面就摸过衣服往身上套，三下五除二洗漱完，毛巾往肩上一搭就冲出了房门。
刚踏出院落，就看见于昕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被狂风席卷过的草丛，一缕缕翘着，她一脸怨气地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死死攥着张皱巴巴的预算单，指节都捏得发白，那单子被揉得快成了纸团，活像谁欠了她几百万，连嘴角都撇到了下巴尖。
“你这是被谁惹着了？”
白久走过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指尖都能感觉到她肩膀绷得发硬。
“大清早的，怎么一脸生无可恋，像是吃了黄连似的？”
“还不是节目组！”
于昕把预算单往他手里一塞，语气愤愤不平，带着点娇嗔的火气。
“你自己看！昨天中午的大盘鸡和牦牛肉火锅，居然超预算了！
节目组说让我们今天上山捡菌子卖掉还债！不然晚上就只能喝白粥配咸菜，连点油星子都没有！”
白久低头一看，预算单上红笔圈着的数字格外扎眼 ——
整整超了三百块。
他无奈地笑了，把单子递回去：
“不至于吧？三百块还要特意捡菌子还债？节目组也太抠门了，这是把我们当冤大头宰呢！”
“怎么不至于！”
曹毅兴冲冲地凑过来，手里拎着个新编的竹篮，竹篮上还沾着新鲜的竹屑，他晃了晃篮子，竹条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他们说这叫‘体验生活’，让我们知道赚钱不易。
不过你想想，雨后的山上全是野生菌，又鲜又嫩，还值钱，咱们多捡点，不仅能还债，说不定还能赚点零花钱买零食，比如你最爱的牛肉干！”
“我才不稀罕零食！”
于昕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拎起竹篮，低头盯着脚上的白球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我就是不想捡菌子，山上全是虫子和泥巴，我这新鞋昨天才上脚，今天就要遭殃，想想都心疼！”
说话间，曾可、杨丽丽和拉姆曲珍也陆续从房间里出来了。
曾可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指尖点着本子上的手绘图案，一笔一划画得格外认真，都是几种常见的可食用菌：
“我昨晚查了下，水儿海的山上有牛肝菌、青头菌，都是能卖好价钱的，不过也有不少毒蘑菇，大家捡的时候千万别乱捡，跟着曲珍，她有经验。”
拉姆曲珍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小铲子，木柄被磨得发亮，她笑着扬了扬下巴，语气笃定：
“我们高原也常采野生菌，我从小就认识哪些能吃，哪些不能碰。
毒蘑菇一般颜色鲜艳，看着就花哨，或者菌盖下面没有菌褶，大家记住这两点，基本就不会错。”
一行人拎着竹篮，说说笑笑地沿着湿漉漉的山路往上走。
山路被雨水泡得松软，青苔裹着泥浆，踩上去滋滋地打滑，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曹毅性子急，刚迈出两步，脚下一滑，身体猛地往前倾，双手胡乱地抓向旁边的树枝，指尖死死攥住一根粗枝，才勉强稳住身形，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脸色都白了：
“这山路也太危险了！我可不想捡菌子不成，先摔成泥人，再滚下去给菌子当肥料！”
“毅哥，你慢点，实在不行就扶着我！”
白久嘴角扬着促狭的笑，说话时还故意晃了晃肩膀，脚下却像生了根似的稳 ——
他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摸爬滚打惯了，这种泥泞山路对他来说不算难事，踩着凸起的石块稳稳当当，步子轻快得很。
刚走进树林，林间的雾气还没散，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湿漉漉的落叶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里满是腐叶和菌子的清香。
白久突然眼睛一亮，胳膊一伸，指尖直直指向不远处一棵老松树下：
“看！那里有牛肝菌！好大一朵！”
那几朵棕褐色的菌子顶着肥厚的菌盖，稳稳扎根在腐叶堆里，看着就饱满多汁。
他快步走过去，弯腰就想伸手摘，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住了。
“小白，这不是牛肝菌。”
拉姆曲珍快步上前半步，指尖点了点菌柄，语气温和却笃定。
“你看它菌盖边缘泛着淡黄，菌柄上这圈白色的菌环多明显，这是毒蝇伞的变种，吃了会头晕恶心，可不能碰。”
白久吓得猛地缩回手，拍了拍胸口，后怕地吐了吐舌头，盯着那几朵长得 “人畜无害” 的菌子咋舌：
“还好曲珍姐眼疾手快，不然我今天就得在医院了！”
另一边，于昕弓着腰，手指捏着草叶尖轻轻拨开，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生怕碰着什么脏东西。
突然，她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尖叫，声音里满是惊慌，身体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往后弹，直直扑到曹毅身后，一只手指着草丛里扭来扭去的小东西，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
“啊！有虫子！救命！”
曹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往旁边跳了半步，看清草丛里只是一条细细的蚯蚓后，忍不住哭笑不得，拍着胸口顺气：
“这是蚯蚓啊，松土的好东西，又不咬人，你怕成这样？
比你昨天在河边踩滑差点掉水里还吓人，我心脏都被你吓出来了！”
“蚯蚓也吓人啊！”
于昕紧紧攥着曹毅的胳膊，指节都捏得发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眉头拧成一团，语气里带着点哭腔。
“软乎乎、黏糊糊的，一扭一扭的，看着就起鸡皮疙瘩！
我再也不捡菌子了！这山上又滑又有虫子，太可怕了！早知道还不如喝白粥配咸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