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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格子的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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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陶碧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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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宫被万毗和铁砧轮流背负着,他处于深度昏迷之中,脸如金纸,气息微弱。强行操控远超自身负荷的异质能量,对他的精神和肉体都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王曦紧紧跟在旁边,一只手扶着陈宫垂落的手臂,另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手枪,眼神中充满了血丝、悲痛,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决心。

朱莉和吴耐互相搀扶着,两人都受了些轻伤,朱莉的仪器在逃跑中丢失了大半,但她依旧死死抱着那个存有核心数据的终端。吴耐则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指引着逃亡的方向,他的脸色极其难看,不仅仅是因为体力透支,更是因为对“寂灭之眼”能量被如此大规模引动而感到的深深不安。

丫丫被灰枭保护着,她似乎也消耗巨大,小脸苍白,蜷缩在灰枭怀里,怀里的布娃娃脏得更厉害了,但那双大眼睛却异常清明,偶尔回望身后追兵时,眼神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星河流转。

原本近四十人的联合队伍,此刻只剩下不到十五人,而且人人带伤,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商队的篷车和大部分物资都已丢失,探索队的越野车也在混乱中不知去向。他们失去了代步工具,失去了大量补给,唯一剩下的,就是求生的意志和……那渺茫却依旧存在的目标。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冲入一片由无数巨大、黑色、如同墓碑般的玄武岩柱组成的石林,身后的追击声似乎才被复杂的地形稍稍阻隔,变得隐约起来。

“停……停下……休整……五分钟……”陶碧扶着一条粗大的石柱,剧烈地喘息着,几乎虚脱。她看着眼前这群狼狈不堪、眼神中残留着恐惧与麻木的幸存者,心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力。

霍掌柜瘫坐在地上,他的单片眼镜早已不知去向,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精明,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损失惨重的肉痛。“完了……全完了……货物没了,人手折了大半……这趟生意,血本无归……”

他的话引起了其他商会成员的共鸣,低低的啜泣和绝望的叹息在石林中弥漫。

探索队这边,气氛同样沉重。铁砧检查着所剩无几的弹药,山猫尝试着修理一台略有损坏的通讯器,灰枭默默地为自己的狙击步枪擦拭保养,眼神冰冷。王曦不顾自己的疲惫,立刻开始为伤员进行紧急处理,药品所剩无几,她只能利用有限的资源和吴耐提供的草药勉强支撑。

朱莉走到昏迷的陈宫身边,用简易的检测仪检查着他的生命体征,眉头紧锁。“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大脑活动几乎陷入停滞……他透支得太彻底了,能不能醒过来……都是问题。”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一些人的心理防线。一个年轻的商会队员终于崩溃,丢下武器,抱头痛哭起来:“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都会死在这里……”

恐慌和绝望,如同瘟疫般开始扩散。

“闭嘴!”陶碧猛地站直身体,尽管脚步还有些虚浮,但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鞭子般抽打在众人心头,“哭有什么用?能哭死外面的雾兽,还是能哭退陆莽?!”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幸存者,尤其是在那些眼神涣散的商会成员脸上停留:“我们是损失惨重!我们是陷入了绝境!但这不代表我们就该死在这里!都把头给我抬起来!”

她走到那个崩溃的队员面前,一把将他揪起来,逼视着他的眼睛:“看看你周围!看看那些为了掩护我们撤退而死在后面的人!他们的牺牲,就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然后等着被怪物吃掉吗?!拿起你的武器!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给我战斗到底!”

陶碧的怒吼,带着一种血与火中磨砺出的强悍,瞬间镇住了场面。那个队员被她眼中的厉色吓住,止住了哭泣,下意识地抓起了地上的枪。

陶碧转身,面向所有人,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我知道大家怕,我也怕。但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继续向前!穿过‘葬骨隘口’,进入‘寂灭之眼’!”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探索队的成员。进入“寂灭之眼”?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霍掌柜挣扎着开口:“陶队长……‘寂灭之眼’是绝地啊!进去的人……”

“留在外面更是死路一条!”陶碧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陆莽的主力就在后面,我们弹药将尽,伤员累累,能逃到哪里去?退回商路?沿途的补给点可能早就被‘暴屠’控制了!分散逃亡?在这鬼地方,落单就是死!”

她指向黑石山脉更深处的方向,那里被更加浓稠、色彩更加诡异的雾气笼罩:“只有那里!‘寂灭之眼’!那里环境极端,能量混乱,就算是陆莽,也不敢轻易深入!那是我们唯一可能摆脱追击,甚至……找到一线生机的地方!”

她的分析残酷而现实,将所有人逼到了唯一的选择面前。

“可是……”霍掌柜还想说什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昏迷的陈宫和安静的丫丫,眼神复杂。他想到了那堵凭空出现的雾墙,想到了丫丫身上那匪夷所思的力量。或许……或许这支奇怪的探索队,真的能在绝地里找到点什么?

陶碧没有再理会霍掌柜的犹豫,她的目光投向了探索队的成员,最终定格在朱莉和吴耐身上:“朱莉博士,吴老先生。你们是寻找‘寂灭之眼’的专家。告诉我,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入口还有多远?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有多少把握能进去?”

朱莉和吴耐对视一眼。吴耐拄着木棍,走到一块岩石前,用手指在上面粗略地画着:“我们现在应该在‘墓碑林’,这里已经是‘葬骨隘口’的外围区域了。距离真正的入口,如果顺利的话,全速前进大概还需要大半天。”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众人,叹了口气:“至于把握……说实话,以我们现在这副样子,进入‘寂灭之眼’,生还的几率……不到一成。那里的环境,比外面恶劣十倍不止,能量乱流、空间扭曲、还有未知的‘守护者’……每一步都可能是地狱。”

不到一成……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但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不是吗?”朱莉接口道,她的声音带着科研者的冷静,却也透着一丝决然,“陈宫付出了近乎生命的代价,丫丫展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才为我们争取到这唯一的机会。如果我们在这里放弃,那他们的牺牲,还有之前所有死去的人,就都毫无意义了。”

她看向陶碧,眼神坚定:“陶队长,我支持你的决定。向前,进入‘寂灭之眼’。”

王曦也抬起头,尽管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同样坚决:“陈宫不会希望我们在这里放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们就必须走下去。”

万毗抱着胳膊,靠在石柱上,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他那双狼一般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对陶碧微微点了点头。他的态度,代表了探索队战斗人员的意志。

压力,来到了商会这一边。

霍掌柜看着自己身边仅存的七八个商会成员,他们脸上写满了恐惧、疲惫和茫然。他又看了看探索队那边,虽然同样狼狈,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挣扎出来的韧性和不顾一切的决绝,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跟着这群“疯子”进入绝地,赌那渺茫的一线生机?还是带着残存的几个人,尝试沿着来路返回,赌沿途不会遇到“暴屠”的拦截和更多的雾兽?

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身后的远方,隐约又传来了雾兽的嘶鸣和机械的轰鸣,追兵正在逼近。

终于,霍掌柜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看向陶碧,声音沙哑:“陶队长……你是护卫队长,战斗的事情,你说了算。我……我和剩下的弟兄们……跟你走。”

他最终选择了相信陶碧的判断,也选择了……赌那渺茫的希望。或许,在他的商人本能深处,也意识到了,跟着这支特殊的探索队,或许真的能见证,甚至参与到某种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大生意”中去。

陶碧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废话。她立刻开始重新整编队伍。

“清点所有剩余的武器、弹药、食物和药品,集中分配!”

“伤势较轻的,负责警戒和照顾重伤员!”

“丢掉所有不必要的负重,只带生存必需品!”

“我们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时间恐惧!想要活下去,就拿出你们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在她的指挥下,残存的队伍像一部濒临散架却又被强行拧紧的机器,开始重新运转起来。绝望的气氛并未完全散去,但却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陈宫,手指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

“陈宫!”一直守在他身边的王曦第一时间察觉到,惊喜地低呼。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陈宫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他的眼神涣散,没有焦点,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茫然。

“我们……在哪里……”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们在‘墓碑林’,暂时安全。”王曦握紧他的手,声音带着哽咽,“你感觉怎么样?”

陈宫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似乎没有力气聚焦,只是茫然地移动着,最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又缓缓闭上。但他刚才的苏醒,无疑给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陶碧看着昏迷的陈宫,又看了看被朱莉和王曦护在中间的丫丫,最后目光扫过万毗、吴耐和每一个探索队员的脸。她的眼神,从最初的公事公办的合作,到经历血战后的认可,再到此刻,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走到朱莉和王曦面前,深吸一口气,语气郑重:“朱莉博士,王医生。我有一个请求。”

朱莉和王曦看向她。

“经过这一战,我看明白了。”陶碧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你们寻找的,不仅仅是物资或者力量,而是在寻找终结这个末世的希望。而你们所拥有的……无论是陈宫队长的能力,丫丫的特殊,还是你们掌握的知识和决心,都证明了你们或许真的能做到。”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那些残存的商会成员,又转回来,直视着朱莉和王曦:“南境商会给我的任务,是护卫商队,完成交易。但现在,商队名存实亡,交易也失败了。按照规矩,我可以带着剩下的人尝试返回商会复命。”

“但是,”她的语气陡然变得斩钉截铁,“我不想回去了。”

此言一出,不仅商会成员愣住了,连探索队的人也感到意外。

“陶队长,你……”霍掌柜惊愕地看着她。

陶碧没有看他,继续对朱莉和王曦说道:“回去做什么?报告失败?然后继续护送下一支商队,穿梭于废墟和怪物之间,为了些许利润挣扎求存,直到某一天死在不知名的角落?我厌倦了!”

她的眼中燃烧起一种炽热的光芒,那是对旧有秩序和麻木生活的彻底摒弃:“我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更重要的目标!终结这场迷雾,让阳光重新普照大地——这难道不比护送几车货物更有意义吗?!”

她向前一步,语气近乎恳切,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所以,我请求加入你们!不是以商会护卫队长的身份,而是以陶碧个人的身份!我和我手下还愿意跟着我的弟兄,将追随你们,直到找到‘初始之源’,或者……战死沙场!”

这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抉择!意味着她将放弃商会相对稳定的地位和未来的保障,将自己和信任她的部下,完全绑在了这支前途未卜、九死一生的探索队身上!

朱莉和王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动容。陶碧的能力、魄力和这份决绝,无疑是巨大的助力。

朱莉郑重地点了点头:“陶碧队长,欢迎加入。”

王曦也微笑道:“我们需要你这样的同伴。”

陶碧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充满斗志的笑容。她转身,面向那些跟随她多年的商会护卫:“你们都听到了。这是我个人的决定,不强迫任何人。愿意跟我继续走下去的,留下。想回商会的,我不阻拦,你们可以跟着霍掌柜一起离开。”

护卫们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挣扎。最终,有五名伤势较轻、眼神中同样燃烧着不甘平庸火焰的护卫,默默站到了陶碧身后。另外三人,则低着头,站到了霍掌柜身边。

霍掌柜看着这一切,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知道,这支队伍,从这一刻起,彻底变了。

“既然如此……陶队长,诸位……保重。”霍掌柜对着陶碧和探索队众人拱了拱手,带着那三名愿意返回的护卫,以及几个伤势过重、实在无法继续前进的伤员,向着来路蹒跚而去。他们的前途,同样未卜。

石林中,只剩下以探索队为核心,加上陶碧和五名商会护卫组成的,共计十四人的新队伍。

陶碧的抉择,如同在绝望的灰烬中投入了一颗火种。她带来了宝贵的战斗经验和一批忠诚的战士,极大地增强了队伍的战斗力。更重要的是,她的加入,象征着一种信念的传递和凝聚——即使在最深的黑暗中,也总有人愿意为了那微弱的希望,奋不顾身,破釜沉舟。

队伍完成了重组,目标依旧,信念愈坚。

他们埋葬了牺牲同伴的遗体(只能草草掩埋),整理了仅存的物资,搀扶着伤员,再次踏上了征途。

这一次,方向明确,义无反顾。

前方,是吞噬一切的“葬骨隘口”,是传说中万物终结的“寂灭之眼”。

但他们的脚步,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因为希望,从未真正熄灭。它只是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变得更加纯粹,更加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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