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培纵为二品侍郎,面对七星使,连跪拜都需恭谨三分。
孙女的命运,已如风中残烛,任人摆布。
白静云曾试图逃避。
她以“外出历练”为由,离家一月有余,游走南疆边境,只盼能度过这劫难。
可终究,她还是被家族召回。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这几日,她闭门不出,整日蜷缩房中,不愿踏足武府半步。
她知道,只要她露面,便会被推入深渊。
这日清晨,雪光映窗。
她刚起身梳洗,房门轻响。
“静云,开一下门。”
是爷爷白元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指尖一顿,铜镜中映出她清冷的面容。
那个为了家族安稳,最终将她推入火坑的老人……她谈不上恨,却也再难亲近。
尤其父亲之死,始终如一根刺,横亘在祖孙之间。
“进来吧。”她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
门开,白元培缓步而入,努力挤出慈祥笑意,却掩不住眼底的心虚。
“怎么,早饭还没用?”
“没胃口。”
“总得吃些……我让厨房给你做点暖胃的点心,送来?”
“不必了,我想再歇一会儿。”她语气疏离,转身望向窗外飞雪。
她已猜到他为何而来,不想再听那些冠冕堂皇的“为你好”。
白元培尴尬的咳嗽两声,终于开口:
“那个……关于……提亲的事……”
“不必说了。”她冷冷打断,“我都明白。”
“提亲”二字,在她听来何其讽刺。
天武国律,一夫一妻多妾。
唯有正妻,方可称“提亲”;
纳妾,不过是买物取婢,连皇帝纳妃,都不配用此词。
她清楚得很,她不是妻,只是炉鼎,是玩物,是欧阳百荣彰显权势的战利品。
她更清楚,爷爷一个文官,如何敢违逆新任七星使?
反抗,只会招来灭门之祸。
白元培被堵得哑口,只得干笑两声,从怀中掏出一封烫金请帖,递上前去:
“再过半月,十皇子宝亲王在府中设宴……这是请帖,你……你也该出席了。”
白静云目光扫过那金箔烫边的帖子,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宝亲王的宴?
不过是欧阳百荣的登台大典罢了!
她心如明镜
数月来,十皇子宝亲王已悄然投靠欧阳百荣,得其暗中扶持,势力大涨。
反观太子一方,因叶辰突然失踪,威望骤跌,朝中观望之臣纷纷倒戈。
这场宴会,正是十皇子向天下宣告,他已得七星使支持!
而她,将是那宴席上最醒目的“贺礼”。
“我不去。”她声音冷如冰霜。
“静云,可……”
“我说过,为父守孝三年!”她猛然转身,眸光如刀,字字铿锵:
“三年素食!三年素衣!三年不嫁!在此期间,我绝不见欧阳百荣一面!”
她逼近一步,声音陡然拔高:
“若再逼我,我宁可跳井自尽,也绝不入那魔窟!”
白元培浑身一震,脸色煞白。
他终于意识到,这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孙女。
她宁愿死,也不愿屈服!
若她真寻短见……
不仅孙女没了,更会彻底激怒欧阳百荣,白家恐将万劫不复!
白元培话音未落,正欲安抚孙女,忽然,
“嗤!”
一道赤色传音符凭空燃起,虚空中浮现出一行血色文字,字字如刀,刻人心神!
他目光一扫,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当场,脸色瞬间惨白。
“欧阳百荣……死了?”他喃喃出声,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白静云猛地抬头,美眸圆睁,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奇迹,“您……您说什么!”
白元培深吸一口气,强压震惊,一字一句复述传音符中的内容:
“欧阳百荣,于联合商会总部被杀,尸骨无存。张奉先神魂尽碎,沦为白痴,搜魂术亦无法提取完整信息。”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凝重:
“静云……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欧阳百荣可是通脉中期强者,身怀人阶上品宝器,保命手段众多,即便面对通脉巅峰,也有一战之力!可他竟在联合商会总部,那等禁制重重、高手环伺之地,被人无声无息地抹杀!”
他摇头苦笑,眼中满是惊骇:
“更可怕的是,他那四名贴身护卫,距他不过二十丈,竟毫无察觉!连坐镇商会的后天高手,都未觉丝毫异样!凶手来去如风,不留痕迹……这等手段……”
他声音压低,近乎耳语:
“唯有先天强者,方能做到!”
白静云如遭雷击,浑身一颤。
她猛地攥紧衣角,指尖发白。
四个通脉护卫,一名后天高手……全都成了摆设?
那可是她噩梦的源头,权势滔天、连皇帝都敢轻慢的欧阳百荣啊!
就这么……死了?连尸首都未留下?
“是谁……是谁杀了他?”她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
难道是某个隐世强者?还是七星宗内部的仇杀?
白元培神色凝重,缓缓道:
“极可能是欧阳博延的宿敌,借他侄儿下手,以激其现身。这等层次的争斗,已非我白家能涉足。静云,你切记,这几日,绝不可外出!”
他压低声音:“武都城已全城戒严,禁军与七星宗暗卫联手搜查。更可怕的是……欧阳博延已从七星宗动身,不日便至!他若迁怒,血流成河也不足为奇!”
“我明白。”白静云低头应道,语气平静。
待白元培离去,房门轻掩。
她缓缓走到窗前,望向漫天风雪,眼中惊骇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抑制的狂喜与释然。
她……自由了。
那个如噩梦般笼罩她三年的男人,那个逼死她父亲、欲将她拖入深渊的恶魔
死了。
她曾在无数个夜晚,跪在父亲灵前,咬牙切齿地诅咒他:
“愿你多行不义,遭天雷劈顶,横死街头,魂飞魄散!”
如今,一语成谶。
她没有悲伤,没有恐惧,只有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神圣的感激。
“是谁……救了我?”她轻声呢喃,指尖抚过窗棂上的冰花。
那人或许根本不知她的存在,对她而言,却是改写命运的恩人。
若非他出手,她的人生早已沦为炼炉中的祭品,一生受尽凌辱,最终被采补至死。
事实上,此刻的武都城,暗流汹涌。
不止白静云在风雪中悄然松了口气
东宫太子杨轩,也在密室之中仰天大笑。
这两月来,他如履薄冰。
十皇子宝亲王的欧阳百荣扶持,势力如滚雪球般膨胀,朝中大臣纷纷倒戈,连原本中立的军方将领也开始暗通款曲。
而他自己,因叶辰突然失踪,失去了最强助力,威望一落千丈,储君之位摇摇欲坠。
可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
欧阳百荣,死了!
尸骨无存,神魂俱灭,连七星宗都查不出凶手!
这一记重锤,直接砸碎了十皇子的崛起之路!
欧阳博延虽怒,但远水难救近火;
七星使空缺,武道权柄暂时回归皇室掌控。
“天不亡我!”杨轩握拳低吼,眼中燃起久违的火焰。
他何尝不想亲自见一见那神秘的杀手?
若有机会,他愿以半壁江山相谢!
而在数百里外,天武国西南边陲的断龙山脉深处,
一座隐秘山洞中,篝火微明。
叶辰盘膝而坐,面前摆着两枚闪烁灵光的须弥戒,以及一套紫金软甲、一柄血纹长剑,皆是欧阳百荣的遗物。
他先拿起张奉先的戒指,神识沉入。
下一瞬,瞳孔微缩。
“人阶上品须弥戒?”他轻声自语,语气罕见地带上一丝震动,“联合商会,果然富得流油。”
这种级别的储物戒,非普通匠人可炼。
材料需“虚空银母”与“星陨木心”,辅以先天真火淬炼七七四十九日,失败率极高。
一枚戒戒,造价百万两黄金起,且有钱也难求,先天境界的炼器师,谁会轻易接俗世订单?
他指尖微动,将戒指中之物尽数取出
三口巨箱轰然落地,另有古画卷轴十余幅、锦袍数件,皆泛着灵光。
衣物他看也不看,挥手一掌,烈焰腾起,顷刻焚为灰烬。
目光落向那三口箱子,
箱体通体由香魂木打造,木质如铁,清香沁魂,能防虫蛀、避霉气,更能镇压灵物躁动。
单是这木料,便价值连城。
他打开第一口箱盖,
“哗啦!”
刹那间,宝光冲天!
满箱奇珍异宝在篝火映照下熠熠生辉,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
羊脂血玉晶莹剔透,红如朝霞;
翡翠王碧绿欲滴,光华流转,宛如活物;
巨钻颗颗如蛋,纯净无瑕,内蕴灵纹;
黑珍珠颗颗浑圆,深邃如夜,产自万丈海渊,乃避水避雷之宝;
更有龙鳞金丝、凤羽玛瑙、星砂琥珀……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的顶级珍宝!
饶是叶辰心境如铁,此刻也不禁轻叹一声:
“一箱珍宝,随便一件都值数万两黄金……这一整箱,怕是逼近两千万两……”
他摇头轻笑:“张奉先果然是个老饕。这些,怕是张家数代积累的压箱底之物。”
的确,到了张奉先这等层次,权势已极,长生无望
财富早已不是数字,而是收藏,是地位的象征。
这些古玩字画,皆出自前朝大家之手,有些甚至是皇室秘藏流出;
每一幅,背后都有一段传奇;
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可如今
百年积累,一朝易主。
张家数代心血,尽数落入叶辰囊中。
将满箱璀璨珍宝尽数收纳入须弥戒后,叶辰打开了第二口箱子。
箱中叠放着一件暗金色长袍,形制古朴,似僧侣袈裟,通体流转着极淡的金纹,仿佛有微光在丝线间游走。
袍上置一紫檀小盒,开启后,赫然是一叠金票,每张面额一万两,粗略一数,约七八十万两。
“不多。”叶辰轻笑。
张奉先身为联合商会会长,真正的财富,早已化作灵石、股份、地契,存入商会密库。
这些金票,不过是随身应急的零钱罢了。
他收起金票,提起那件暗金长袍,指尖轻抚
触感冰凉如寒玉,却柔若无骨,几乎无重量。
他眸光微闪,低声自语:
“这……莫非是用金木神蚕丝织就?”
他曾为绘制一张高阶符箓,专程查阅琴府典籍,对天蚕、金木神蚕了如指掌。
天蚕已稀世罕见,百年难寻;
而金木神蚕更是天蚕异种,千中无一,其丝坚韧无比,可炼宝衣,刀剑难伤,更能微弱削弱真元冲击,是顶尖护身宝具的至宝。
寸丝寸金,毫不夸张。
“这一整件袍子……怕是耗费了数千只金木神蚕的吐丝。”
叶辰眼中闪过一丝惊叹,“单论材料,便价值连城,若流入黑市,恐怕百万两黄金都难求。”
他指尖轻弹,袍身发出金铁之音,却无丝毫褶皱。
“如此神物,张奉先为何不穿在身上?”
他眉头微皱,心中忽生遗憾
当时以六道武意瞬间废其神魂,只取戒指,未曾细查其贴身衣物。
莫非……此人身上另有一件?
可惜,已无从得知。
“此衣太过显眼,若我穿着现身,必引强者觊觎。”
他摇头,将金木神蚕宝衣收入须弥戒,“留待日后,暗中使用。”
最后,他打开第三口箱子,
“哗。”
数千颗上品真元石整齐码放,晶莹剔透,灵气充盈,每一颗都近乎无杂质,品质极高。
叶辰粗略一数,竟有三千余颗!
“三千上品真元石……”他眼中终于浮现一丝满意,“一颗市价千两黄金,这一箱便是三千万两。”
他心中明了:
这些真元石,并非张奉先自用。
而是专为打点七星宗高层所备
送礼、结盟、换取情报或庇护,皆需此等硬通货。
在武道世界,真元石即权力的基石。
“正好。”他低语,“我此前积蓄已耗得七七八八,有了这批真元石,足够支撑一两年的修炼与符箓消耗。”
至于那堆古玩字画,他看也不看,尽数收起。
不懂其价值,却知必非凡品。
日后寻机脱手,换作真元石或修炼资源,便是滚滚财源。
三箱之物,保守估算,价值逾五千万两黄金!
一代巨贾毕生积累,今朝尽归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