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心咧开一嘴小细牙，下一刻带着刚醒的鼻音，软软糯糯透着娇意，喊着“爹爹爹爹”，同时搂住徐枫林的脖子。
徐枫林拥着儿子坐起，音沉略带哽咽。
“小宝。”
徐凡心半眯着眼，一脸惬意的趴爹爹肩膀上，这段时间被顾烨城养出的脸颊软肉，挤出肉褶。
半梦半醒，侧头的视线里，是花满栀温柔含笑带着泪光的容颜。
今天这梦。
真好。
花满栀伸手给他顺顺头发。
“宝宝，正午了，该起来吃晌午饭啦。”
徐凡心瞳孔开始聚焦，视线里的娘亲越来越清晰，衣服的绣线，眼眸的泪光，连头发丝都根根分明。
顾烨城伸手把窗帘拉开，满室阳光流淌。
徐凡心支起脑袋去看，凌乱的睫毛眨的很慢。
光束打进来，空气中细小的尘埃穿行的速度很快，琉璃窗外干巴巴的秋风有些力道，打在关闭的窗户上，震出微微的嗡嗡声。
床边柜子上有他昨晚吃剩的半个橘子，离得不远，橘子的味道扑入鼻腔。
这个梦…真实的诡异。
“小宝？”徐枫林在书房练半天，都感觉压着嗓子说话，忒不得劲儿，此刻对儿子，瞬间让他找回生前熟悉的节奏。
徐凡心闻声转头，翘着睫毛愣了一会儿。
花满栀没再说话，目不转睛的看着儿子呆呆的小模样，刚睡醒的人不能受惊吓，得缓着来。
徐凡心视线把徐枫林五官一寸寸扫过去。
“……爹爹？”
“哎…爹爹在。”
徐凡心伸手捏了捏徐枫林的衣服，又缩回手。
垂下睫帘想了想，下了床。
穿着短款寝衣和长寝裤，光着脚丫子蹭着软软的步子在寝区慢慢走。
到处摸摸捏捏，桌子上光滑的油漆，花瓶上的瓷釉，玫瑰花的骨朵，徐凡心还伸鼻子闻了闻花香，冷香迷荡开来。
在徐枫林眼里，儿子懵懵登登的样子实在可爱，他慢慢走过去。
没靠太近，让徐凡心一点点接受，一点点反应。
徐凡心站窗边，感受阳光洒满全身，嚯嚯嚯走到顾烨城身边抱了抱他的腰，闻了闻味道。
撒开顾烨城，又嚯嚯嚯在地毯上迈空步子，停脚后，垂眸看自己的脚丫子，长绒地毯每一根挨着皮肤的毛，都在脚丫子上留下触感。
徐凡心一边伸缩着脚趾，一边感叹。
“哇哇，好高质量的美梦，千万不要醒。”
说完，少年开始小小声碎碎念，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笑嘻嘻叨咕。
“要是池阁爹爹他们都在就好了。”
“哇，我好贪心……”
顾烨城伸手在衣架取下徐凡心的衣服，“凡心，陆叔叔他们在书房，把衣服穿好，带你去找他们。”
“好呀好呀。”一边配合顾烨城给他穿衣服，一边扭脸看着父母，笑眯了眼。
徐凡心仍以为在梦中。
开心的沉浸式体验。
徐枫林呵呵笑，此刻的时光悠缓的轻拂曼妙，他的风格向来雷厉风行。
唯独对儿子。
总想着慢慢来，他不想带给儿子任何成长之痛。
花满栀宠溺的摇头，给儿子整理睡散的头发。
花满栀拿不了梳子，直接用手指顺着头皮给他整理。徐凡心头发丝滑，怎么拱被窝都不打结，垂顺蓬松，用手指就可以扎的很好看。
徐凡心瞪着大眼，仔细感受头皮传来的手指触感。
太真实了，头皮在发麻。
刚好顾烨城那边给他外衣腰部环上细细的带子，系上蝴蝶结。
花满栀往头饰架上一指：“烨城，那个银色的发扣给他扣上，我是“魂体”拿不了这东西。”
“是。”
徐凡心开始搅攥手指，心跳加速，有个念头若隐若现。
他把念头摁回去。
其实很明显了，只是太难以置信，直接给少年降智为0，持续往负数逼退。
顾烨城把徐凡心牵着往外走。
徐凡心不看路，盯着前面频繁回头看他的父母。
外室门关着，两“魂体”直接穿门而过。
徐凡心瞳孔一缩。
下一瞬，顾烨城拉开门，徐凡心瞪着瑞凤大眼睛，再次看见父母。
徐枫林跟花满栀对视一眼。
儿子反应的时间……
好像……过长了些。
走在寝院儿里，正午的阳光直射，有些刺眼，徐凡心眯眼适应一下，继续盯着前面的父母。
垂眸，“扑通”一声后。
内心开始剧烈震颤，心跳几乎撞到腔骨。
垂眸的视线里，父母脚下没有影子。
若是梦，逻辑太过严谨。
这…可能…不是梦。
徐凡心眼眶开始发红，咬住嘴唇，乖乖让哥哥牵着走。
靠近书房还有些距离，屠夫张的大嗓门已经传过来。
徐凡心停在原地，仔细听。
没错，是张伯的声音。
记忆里，屠夫张家里有一个捣药杵，从来没捣过药，那是屠夫张专门买来给小凡心捣肉糜的。
小凡心才三岁，最喜欢去屠夫张家吃饭，可贪吃的小宝宝，就是要吃肉。
屠夫张就想了这个办法，把瘦肉捣的稀烂稀烂，给小凡心蒸鸡蛋。
张伯母做饭的手艺一等一的好，蒸的肉糜蛋羹，又香又滑。
徐凡心七岁前，胳膊腿儿胖成几轱辘，张家人功不可没。
没停太久，徐凡心继续往书房走。
书房门开着一扇，先映入眼帘的是俊美如谪仙的男子，瞳色浅淡，气质清雅。
那是陆卓文的脸，可徐凡心知道他不是。
他是…池阁爹爹。
书房安静下来。
徐凡心迎着陆池阁温润喜悦的目光，走进书房。
陆池阁旁边不远处站着屠夫张。
里面椅子上坐着沉睡的连素芹，查看连素芹“魂体”状况的简蝶舞闻声转头。
徐凡心眼圈已经红透。
眼眸微动，掠过一张张熟悉的脸。
手脚怯怯的瑟缩，像个认生的小孩子。
屠夫张：“呀--！小凡心这反应，跟我想象中可太不一样啦--！”
花满栀又开始：“嘘嘘嘘！老张哥你声音小点儿，别惊着孩子。”
屠夫张抿唇，猛点头。
陆池阁音色清润，透出他独特的韵调，靠近徐凡心，“儿子，要跟池阁爹爹抱抱吗？”
徐凡心松开顾烨城的手，乖乖走过去，依偎进陆池阁怀里。
“魂体”是有温度的，只是没有心跳。
不是做梦，是他们真的回来了。
在巨大的遗憾和残缺后。
人生，真的可以这么圆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