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烨城侧头，跟陆卓文震惊的视线对上，顾烨城毫无波澜。
陆卓文后知后觉。
顾烨城知道这茬儿！
陆卓文又看徐凡心，也是一脸早知真相的样子。
可算明白过来，算上徐凡心，同门四人，唯独他是状况外的晕瓜蛋。
清冷俊美的五官用力到各有各的想法，陆卓文只是想表达出，
疑惑，费解。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吗？
阿甲从表情丰富，一脸“谁给我解释解释”的陆卓文身上移开视线。
他一向惜字如金，以为徐凡心跟陆卓文讲过，就嘴懒没说。
徐凡心跟顾烨城讲这事儿时，真没想瞒着陆卓文。
只是跟陆卓文讲的话，就得解释一连串，句句跟千机阁密不可分。
所以，拖到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跟陆卓文解释。
陆卓文很快想到个对他来说，挺关键的点。
从小，顾烨城比他高，比他帅，比他资质好，他从来不嫉妒不生气，因为他找到了个能自洽的平衡点，就是顾烨城入师门比他晚。
他！
才是大师兄！！
这下好了，稍微推算一下，就知道阿甲比他入门早至少十年。
原来他，不是大师兄。。。
陆卓文看看阿甲，一身暗卫黑衣袍遮不住的身姿冷傲，如收敛在刀鞘里的锐利寒芒，没有破风而出，仍带着凌绝顶的深不可测。
不愧是大师兄。
又看看顾烨城，舍弃了自带光华的明黄色太子朝服，改成黑金重工蟒袍，哪怕从小跟他打打闹闹，陆卓文也清楚，顾烨城对外收敛笑意时，冷淡疏离，全是令人可望不可及的仰望。
陆卓文内心充斥着，与有荣焉又百感交集的复杂，而大师兄那句森冷威严的质问，想了想。
能有什么高见？
哪儿敢有高见！
陆卓文只能讷讷回答，“没高见，不敢有高见。”
陆卓文老实的站到一边。
阿甲将目光投向徐凡心。
徐凡心仍觉昨晚的意外是他的问题。
事实就是他让竹青带暗卫们去放松一下，也是他不让阿灿送他去三楼。
竹青和暗卫们根本没错。
徐凡心抬眸与阿甲对视，随意间气势便极具张力的散发，眸光如雪浸般凌冽。
少年一身白衣如雪谷盛开的雪莲，清冷娇弱，实则内里浸染的是彼岸花的花魂。
地狱之花，艳丽，危险。
哪怕徐凡心没有任何武力值，他一注视，能让人心中顿时涌来一阵直击脑髓的强烈恐慌。
阿甲无意逆主犯上。
徐凡心小小年纪能统领千机阁，不到两年时间，便让千机阁重新占领皇权监督者的崇高地位，其能力和手段无可比拟。
可阿甲不认为徐凡心在统领暗卫方面比他强。
好比此时，少年气势汹汹，在阿甲看来，就含着维护竹青的任性在里面。
顾烨城眸光有洞穿一切的通透，他能看出阿甲的坚持，无奈，也能看出他冷硬外壳下，对徐凡心的包容和对其安危的执着。
顾烨城大手在少年后脖颈摩挲着安抚，对陆卓文道：“卓文，凡心下晌在花园玩的有点久，你带他回屋子里休息一下。”
徐凡心张嘴想说什么，被顾烨城拨了下鼻尖消音，顾烨城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低缓，“凡心乖，这里交给我，你回屋歇脚，顺便跟卓文讲一下，舅舅和甲哥的关系。”
少年侧脸温顺沉静，正陷入纠结的沉思，不多一会儿，“好，哥哥，别让他们挨打，至少不要打那么重，他们只是听了我的话而已。”
顾烨城点头。
陆卓文牵着徐凡心往寝院儿走去。
顾烨城看向阿甲，这是两人的视线头一次发生实质的碰撞。
彼此都感受到一阵寒意顺着尾椎骨窜上来，时间一下子被拉得无比漫长。
阿甲经常带面具，在府邸也很少拿下来，像下意识隔绝着什么，顾烨城前世一直也猜不透这个人，今生知道他两人之间是堂兄弟的关系，顾烨城渐渐有所感，只是很模糊，甚至有些玄妙。
此时的阿甲没带面具，长相上跟顾烨城并不相同，只身高骨相很相似。若有人仔细看，会发现某个角度一闪而过的侧脸，俩人有惊人的相像。
这就是血缘的奇妙之处。
阿甲平调开口，“你要阻止？”
顾烨城敛下两分眸，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表示他情绪十分稳定且处于好说话的状态，“甲哥，阻止说不上，烨城恳求，多少也从轻发落些……”
阿甲若有似无的冷哼一声，“错的离谱，没有从轻发落的可能！”
顾烨城抬眸，目光诚恳，姿态是洗耳恭听状。
阿甲目光收回，面对顾烨城，免不了有些浮躁，他对着杀害父母的仇人之子，从不肯多言。
顾烨城耐心等待，姿态放平，善意在这一刻散发的淋漓尽致。
阿甲暗自突出一口郁气，沉声道：“这八名暗卫包括竹青，共九人，都是暗卫部精锐，他们都很强。他们预判，公子有你和林灿从一楼护着上到三楼，料想不会出差错，而三楼，有莫总督和张统帅，且另有三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在，又料想更不会出差错。”
“他们是强者，强者很容易自负，那么强就成了暗卫们的弱项。他们自负的在料想中预判，开始疏忽，松懈。公子的安危是能放在料想中的吗？”
“百密一疏，苟安轻敌，导致公子在个寻常的碰撞中，受了伤，他们犯了身为暗卫的大忌，大错特错，罪无可恕！”
阿甲最后声音都拔高了两个度，如世间最公正的审判之声，发出威严暴喝！
暗卫们第一次听首领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言之凿凿，字字珠玑，暗卫们皆满脸羞愧，先前仅有的一丝怨屈感也烟消云散。
阿甲深深望向顾烨城，眼眸只稍轻轻一动，周遭便有很明显的磁场变化，无意间散发着能让万物伏地的气息。
方才一番话，他斥责的不止是暗卫们，那强者自负的人中也包括顾烨城。
事实上，顾烨城也陷入可怕的自负而不自知，他也一样，把徐凡心的安危放在料想中。
阿甲说的没错。
千机阁大隐于市，一个不起眼的千机阁暗卫首领对天潢贵胄的皇太子，如此言辞犀利的斥责，要不是阿甲习惯性冷脸，化作别人，此番可以说是毫不留情的疾言厉色。
这在前世，是从没有过的情形，阿甲从来都沉默，冷冰冰像没有说话功能的机甲一般，是什么让他变得不一样了？
顾烨城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