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百折千难，终于来到二楼，大家都蹲地上也不是事儿，二楼还有客人，处理伤口也不便宜。
于是顾烨城抱着徐凡心上到三楼。
众人跟随着叽哩咣啷上到三楼。
三楼是方长矮桌，可容纳二十人，地上是通铺的地垫，或坐或躺都方便。
顾烨城抱着徐凡心坐过去，依旧把他放腿上抱在怀里。
一帮子不老少人围着。
煮开过的温水很快来到。
上手给徐凡心冲洗手掌，把血水冲掉好看清楚，扎进去的碎玉具体位置和具体数量。
情况不太好，横七竖八各种形态，加上好几处细碎到看不清的，共九处。
李鹤眉头能夹死蚊子，耳边是徐凡心一直在哭，虽不影响他处理伤口的水平，显然耐心也开始接受考验。
徐凡心太能哭了。
玉质器物能碎成这样并不是摔的，是被徐凡心在掌心攥碎的。
一个是玉环很细，二来徐凡心爆发之下的力气确实不小，断玉环在掌心二次碎裂，大小不一。
徐凡心发病下，痛觉麻木，此刻清晰的痛起来。
伤口冲洗后，徐凡心肉眼可见细小碎片插进掌心肉，又痛又怕，张着嘴哭，“好痛，好痛…”
顾烨城托着他的手背，冲洗的血水流到他手上，无声的在内心谴责自己。
为什么那么不谨慎！
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上三楼！！
李鹤从随身的小药箱里，取出细长的工具，“殿下，别让公子动……”
徐凡心睁大泪眼，“不要，不要，不要拔，我不要拔……”
碎片细微，徐凡心稍挣扎就没办法取，“李神医，不要拔，我害怕……”
李鹤是医者，并不心软，“难道就这么让碎片长在手上？”
徐凡心闪着泪花，很认真的道：“可以的吗？长手上就可以不拔对吗？”
肯定不行！
李鹤瘪着蛤蟆嘴，尽量不让自己说难听话。
李鹤不说话，徐凡心就转头对顾烨城求助，“哥哥，可以不拔吗？可以吧？你说过，我不想做的事情可以不做……”
徐凡心怕的泪花都打颤，他很怕疼，顾烨城最清楚，“凡心，时间久，碎片会让你的手掌烂掉，你自己也清楚不可以这样任性……”
徐凡心手掌往回缩，想离李鹤远一点，“我清楚，我清楚，可以不拔的，不要拔。”
顾烨城盯着他掌心，担心他重新攥紧手掌，让碎片插的更深。还好徐凡心怕疼的神经很强壮，疼痛让他的神智又清醒两分。
陆卓文：“小鬼，忍一忍好不好？手掌更重要……”
徐凡心摇头，眼皮没眨，眼泪太满，直接摇着脑袋被晃落了，“不好，忍不了，不想忍。”
李鹤眉梢压低，双眼无神，声线刻板，“那就直接把手掌砍掉，省得感染到手臂，胳膊都保不住。”
徐凡心哭声又高起，怕的不行，“不砍手，不要砍我的手。”
顾烨城环着他的腰，声音带哄，“好，我们不砍手，我们还是让李神医拔掉碎片……”
哭喊很消耗体力，酒楼燃着炭火，徐凡心额头冒汗，看了一圈几十只担忧的眼睛，咬了咬嘴唇，下了很大决心，“好的，我要我的手，可以拔，李神医你要轻轻拔知道吗？很轻轻，很轻轻的拔。”
李鹤闭眼点头，“嗯，很轻轻的拔～”
顾烨城不趁手，跟离的最近的陆卓文说道，“卓文，把凡心的斗篷解下来，他已经出汗了。”
陆卓文赶紧照做。
李鹤抬手，慎重叮嘱，“大碎片拔了出血较多，后续拔小的就看不清楚，所以老夫先将细小的处理干净，太细小就容易断，公子千万不要动，文斯都不能！”
所有人表情都凝重了，或许对很多人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眼睛都能不带眨的，可这对徐凡心很难。
他被父母太娇养了，这时候就显出弊端来。
徐凡心抖着唇，泪眼汪汪里闪着恐惧，紧盯着李鹤的动作。
刚靠近，徐凡心的手掌就抖起来。
李鹤皱眉啧了一声，“你！”
徐凡心还在发病中，只是不那么失控叫喊，情绪仍旧不稳，看李鹤脸色不对，瘪嘴道，“我没有要抖，是手它自己要抖，是手不乖，我，我管不住它，李神医不要生气好嘛，李伯伯…”
李鹤被徐凡心带着讨好的一声李伯伯，喊的不是滋味，好像能理解为什么他身边人都要惯着他了。
难办。
抖着手拔，万一断在里面看不见，就得拿小刀拨开，更痛，创伤也更大。
可先天本能反应，又没办法控制。
就在大家陷入纠结时。
一楼的患者安排妥当，柳风絮提着药箱来到三楼。
柳风絮抖着声音，怕认错人一样，小声的喊一句，“凡心？”
一看见药箱，认识不认识的都看出他是医者，自动让开一条道儿。
柳风絮确认后，紧着步子，蹲跪在徐凡心面前，“凡心，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最后两个字随着哭腔发出，柳风絮显然情绪激动。
徐凡心整个眼睛哭的又红又肿，见柳风絮一双桃花眼，眼圈红红的望着他，脆弱的情绪被感染的更难过，“风絮，我的手扎了好多碎碎片，我好痛，呜呜呜，拔的时候不能抖，可我的手它自己要抖，它不听话，”
徐凡心这会儿，见谁都要诉苦，连带告自己手的状，鼻尖都哭红了。
看徐凡心哭，柳风絮心境复杂，心脏却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
他对徐凡心总做不到无动于衷。
作为一个医者，柳风絮甚至做不到像对待一楼的那个老患者一样镇定。
看着徐凡心的手掌，柳风絮问道：“凡心，你是因为怕痛才手抖是吗？”
徐凡心用力点头，随着点头，没眨的眼眶里两大颗晶莹泪珠滚落。
柳风絮麻溜打开自己药箱子寻找，“我药箱子里有麻沸散。”
李鹤看着柳风絮，说出自己的疑虑，“麻沸散并不普及，是因流传下来的配方不全，因人而异剂量更是不好把控，出了太多意外……”
顾烨城冷声道：“不用！”带着不容置疑。
不绝对安全的人，不绝对安全的药，不用！
柳风絮寻找的动作一顿，眸色微沉，被长睫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