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缝里，气氛诡异地凝滞了片刻。
叶晓晓涨红的脸快要冒烟了！看着南霜月那虚弱又带着得逞“奸笑”的样子，还有那句“值几个子儿”和“师尊大人”的勒索，一股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刚为她流的血掉的泪全成了助燃剂！
“值钱？！”叶晓晓声音拔高了一个调，因为羞愤显得尖细，她猛地挣脱了还被南霜月握住的手腕（当然动作很小，怕真扯碎了这个纸糊的师尊）。
“南！霜！月！我看你是脑子被遗迹寒流冻成了冰激凌吧！还是过期的！” （过期？南霜月眼底掠过一丝茫然）
“当矿工？！”叶晓晓气势汹汹，小身板挺得笔直，努力做出债主模样，纤细的手指都快点到南霜月鼻尖了（当然，离着还有几寸），“那都是最基础的！你知道现在世界什么行情吗？光卖苦力你得挖到下辈子！”
“想听“师尊大人”是吧？”叶晓晓嘴角扯出一个恶劣的弧度，露出两颗小虎牙，像只记仇的小猫，“行！但那是尊享VIp版！你现在这破落户版本，顶多配得上一句——喂！那边那个欠账的！’”
“噗……” 南霜月想笑，却牵扯到胸口剧痛，立刻化成一阵压抑的呛咳，苍白的脸泛起病态的红晕，看得叶晓晓心头一揪，差点破功。
“咳……咳咳……” 南霜月缓过气，眼神依旧带着那点“就算残了也要逗徒弟玩”的恶劣光芒，嘴角勉强勾起，“哦？那……还请债主明示，为师这残破之躯，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叶晓晓的现代之魂熊熊燃烧！坑师（划掉）致富方案如泉水般涌现：
“那可多了！”叶晓晓掰着手指头，那细小的手腕在寒气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脆弱，但气势莫名“雄壮”。
“1. 行为艺术模特！”她指着南霜月胸口狰狞的伤口和周身狼狈的冰碴血污，“就叫《冰与血之歌——论作死后的伤痕美学》！保证惊爆眼球！那些整天伤春悲秋的修士肯定排着队来看！门票分成，够付你一粒回血丹药利息了！”（南霜月：……行…行为什么？）
“2. 冷冻物流初尝试！”叶晓晓拍了拍身下冰凉的岩石，“就你这寒气，跟这冰窟窿简直是绝配！送个北海玄冰鲜鱼给南海客户，保准冻得比刚捞上来还鲜！咱们就是修真界顺风冷链的开山鼻祖！你这体质，就是行走的冰柜！”
南霜月眼神已经有点直了：“冰……柜？顺风？”
“3. 沉浸式寒修体验！” 叶晓晓小手一挥，差点打到旁边冰壁，“把这冰洞简单装修一下，挂个‘冰火两重天炼心大阵’的牌子！你就是活招牌！”
“进门先感受你这‘活死人窟’氛围，然后我给他们来点小火苗烤雪狸肉（她瞎编的）！极致反差！保证顿悟率蹭蹭涨！收费嘛……”她瞥了一眼南霜月，“你躺着收钱就行，我去找点雪狸。” （寒修能顿悟？南霜月眉头微微蹙起，觉得这个好像……有点邪门？）
她越说越兴奋，完全沉浸在（忽悠）大师的商业畅想里：“还有还有！最火爆的！第4项——卖艺不卖身！ 不是，是出卖声音版权！！”
“什么？”南霜月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声音更哑了。
“咳！”叶晓晓清清嗓子，努力模仿她那清冷中自带磁性的声线（虽然因为重伤发虚，效果有点滑稽）：
“喂……天霜电瓶车，没电也能跑……（她自己编的广告词）”
“修炼好无聊？点击下方链接订购南霜月语音包！包含‘练气功法要点（冰冷版）、洞府禁制咒语（无情版）、以及再乱跑打断腿（核善版）！包月只需……九块九！九块九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叶晓晓激动得小脸都发光了）
她模仿完，得意地看向师尊：“怎么样？躺着赚钱！互联网思维！师尊大人您……诶？” 她话音卡住了。
只见南霜月用一种极其复杂、极其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混杂了：
茫然： 电瓶车？链接？九块九？每个字都懂，组合起来如同天书。
错愕： 我南霜月的……声音……只值九块九灵石？！（重点似乎有点歪）
一丝极其隐蔽、难以捕捉的……心疼？ 看着自家小徒弟那兴奋的小脸，发亮的眼睛，还有冻得发紫的嘴唇……小丫头怕是冻傻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晓晓……”南霜月的声音疲惫极了，带着一种哄小孩子的无奈，勉强抬起没受伤的手，轻轻摸了摸叶晓晓被寒气冻得有些发紫的唇瓣，“你……冻得……开始说梦话了？”
那指尖冰凉，触碰却带着一丝暖意（叶晓晓圣体精血的效果），和她的话形成鲜明反差。
“这洞……没有雪狸……也没有电……”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重伤初愈的疲惫，“更……没有傻子……会花……九块九……买个打断腿……”
她的手指顺势滑下，极其自然地将叶晓晓那只冰凉的小手重新握回掌心，用仅存的力气包裹住，如同暖着一块冰。
“所以……省省力气……”她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掩盖住那一丝疲惫的促狭，“留着叫我……一声师尊大人……抵债吧……至少……比那什么电瓶车值钱点……”
她说完，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精神，头微微一侧，靠在了叶晓晓单薄的肩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竟是真的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叶晓晓：“……”
冰缝里死一般的寂静。
叶晓晓呆呆地看着靠在自己肩上、呼吸微弱却平稳的睡颜。
刚才那番“互联网+”的商业蓝图还卡在喉咙口，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凉又带着一丝暖意的指尖触感。
手腕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掰指头算业务的、现在被师尊握在手心里暖着的爪子……
再想想那些“电瓶车”、“语音包”、“九块九”……
“噗……”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气恼、无奈、又有点想笑的动静从她鼻子里挤了出来。
什么互联网思维啊！在师尊大人（债主版）面前，简直像是拿个纸飞机去挑战千年冰河！
搞半天，她那些“跨时代”的商业计划，在南霜月眼里就是烧糊涂的梦话！
不仅没成功推销出去，还被当成冻傻的证据！最后那句“比电瓶车值钱”更是精准打击！她简直想把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冻成冰坨摔碎！
叶晓晓感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憋得胸口发闷。
她想抽出手，可看着那张靠在自己肩上、毫无防备的苍白睡颜，那微蹙的眉头仿佛在梦里都不舒服……
最终，她只是用自由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替师尊拢了拢散落在自己衣襟上的几缕发丝。
小声嘟囔着，声音小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傻子师尊……你那声音……拿去当闹钟能止小儿夜啼……送我都不……要……”
语气嫌弃，身体却本能地向后靠了靠，用单薄的背脊为熟睡的师尊尽量挡住了一丝缝隙里钻进来的寒风。
冰壁幽光下。
一个还在耿耿于怀“互联网+”创业计划破产的小债主。
一个在虚弱昏睡中仍不忘“坐地起价”的老赖（师尊）。
两人依偎在绝境的寒冰里，画风诡异却又奇异地和谐。
叶晓晓看着前方冰壁，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接下来……是先抓雪狸呢？还是先找个地方注册商标？
算了……等这傻师尊醒了再说吧。
她没察觉，自己嘟囔的嘴角，正悄悄弯起一抹自己也未曾觉察的、极浅淡的弧度。
一个用尽力气逗乐，一个用命搞金融诈骗（误），劫后余生冰窟里的商业计划讨论会，最终以债主（徒弟）的脑洞落败、老赖（师尊）的实物抵押（拥抱安睡）而告终。
………
靠在自己肩上的重量让叶晓晓有些僵硬的肩膀发酸。南霜月微弱的呼吸拂过颈侧，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脆弱感，奇异地抚平了叶晓晓刚才那股被当成“烧糊涂小孩”的憋屈火气。
看着南霜月紧闭的眼睫和毫无血色的脸，刚才那些天马行空的“创业点子”被寒气一冲，也显得滑稽起来。
算了……跟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老赖”计较什么。
当务之急是……养生！不对，是续命！
叶晓晓小心翼翼地转动了一下脖子，环顾四周。
寒髓冻气的威胁被玄鸟泪坠和她的精血暂时挡住，但这地方依旧是冰窟窿。
师尊重伤，自己也刚刚复苏，体内那点青萝道韵转化的生机还在和遗迹死气的残余较劲。
保暖是第一生产力！
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了旁边冰壁上顽强贴生的那几簇霜魄苔上。
苔藓呈霜白色，叶脉纹路仿佛天然冰晶，在幽暗光线下散发着微弱的寒性灵气，正是青萝之前汲取生机的源头。
“师尊大人？”叶晓晓压低声音，凑到南霜月耳边，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想不想……来点热的？补充点维生素AbcdEFG？”（维他命？南霜月眉头在睡梦中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对这种发音奇特之物有些本能的警觉。）
没反应。
看来是真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叶晓晓撇撇嘴。
行吧，债主兼保姆上线。她轻轻挣了挣被南霜月握在掌心取暖的手——没挣脱！对方握得还挺紧！叶晓晓无语，只能用另一只自由的手，以极其缓慢且无声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去够旁边冰壁上的霜魄苔。
她摘了一小簇叶片最嫩、灵气看着最足的（其实也有限）。
拿回来，看着这寒碜的“食材”有点犯难。怎么加热？
生啃？
想到这苔藓是从万年玄冰壁上长出来的，寒意怕是从叶脉里往外渗……叶晓晓打了个寒颤。不行，师尊现在是纸糊的，不能再喂冰碴子。
目光在自己手腕的伤口上停了停（那里已经不流血了，结了一层带着微蓝光晕的血痂），又看了看紧握着自己另一只手、靠在自己肩上取暖的“人形冰袋”。
哦不，是人形暖手宝？（师尊的体表寒气逼人，但体内核心确实被自己那一口精血催得稳定散着一丝低热）
有了！
叶晓晓眼中精光一闪（冻傻了版）。
她将那一小簇霜魄苔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受伤的手腕血痂处，那里残留着一丝温热的圣体本源气息。
然后，用尽平生所学的微操——将被师尊握着的那只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带动着师尊的手……一起覆在了那簇苔藓上！
战术叠加热传导！
自己的圣体残热→苔藓→师尊温暖的手掌（核心低热传导）→苔藓→自己的手腕伤口→苔藓（形成闭环！）
完美！小型冰窟版微波炉！
当然，效果非常不明显。那霜魄苔只是微微卷曲了一点边缘，离“加热”差了十万八千里，倒是她这个奇葩操作，硬是把南霜月的手和自己的手腕叠在一起，像是把师尊的手当成加热盘在用。
画面相当诡异，且效率低下。
叶晓晓鼓着腮帮子瞪那顽强的苔藓，小脸满是挫败。难道真要啃生的？她苦大仇深地看着那簇苔藓。
“笨……”
一个极低哑、带着浓浓睡意和笑意的气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
叶晓晓猛地扭头！
对上一双不知何时睁开、依旧带着水汽却充满戏谑的眸子！南霜月竟然被她这沙雕操作弄醒了？！
“什么维生素AbcdEF没吃过……” 南霜月的声音虚弱得很，但语速故意放缓，带着一种清醒后更强的嘲讽力，“你这……路边野菜……用暖胃丹的丹火……烤一下不就行了？非要……用这么别致的……人火烘烤法？”
她的目光扫过两人叠在一起、虚握着苔藓的手，又落回叶晓晓目瞪口呆的小脸，“还循环加热……挺聪明的……可惜……效率太低……” 说完，她像是被自己这番点评逗乐，又虚弱地咳了两声。
叶晓晓脸“腾”地又红了！被抓现行！还被精准吐槽！“你……你装睡！”
“咳……是被某人……奇特的能量转换……震动模式……硬生生震醒的……”
南霜月依旧握着她的手，指腹微微用力，那点温热的力道清晰传来，驱散着叶晓晓指尖的寒气。
“……那你赔我暖胃丹！” 叶晓晓被她怼得语塞，恼羞成怒开始反向撒泼，“为了保护你这老赖，我的暖手宝牌移动热源核心（指自己那一口精血）都透支了！库存严重不足！你还嘲笑我原始手段？拿钱来！拿丹药来！”
“老赖”南霜月对此适应良好。
她微微侧头，靠回叶晓晓肩上，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仿佛那不是债主而是个人肉靠枕。
她目光掠过叶晓晓依旧带着点苍白的小脸，还有那手腕上微微发暗的血痂。
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在她疲惫却清亮的眼底深处漾开。
那抹戏谑的笑意缓缓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审视的、沉甸甸的目光。
视线从叶晓晓脸上，移到她颈间微微闪烁的玄鸟印，再滑到她另一只手腕内侧——那里，靠近脉搏的地方，一个极其淡的、近乎透明扭曲的古老符文印痕，如同一个未解之谜的封印，在微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她没说话，只是握着叶晓晓手腕的力道，不知何时悄然收紧了一点，指尖带着一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颤。
刚才的嬉笑怒骂仿佛被冰缝的寒风冻结了片刻。
这份短暂的沉默里，不再是债主与老赖的推拉玩笑。
而是一种无声的巨大疑问与确认——这个为了唤醒她而拼命、脑子里装满怪点子的女孩（在她漫长的岁月里，那个为她挡刀的少年身影终究过于遥远）。
巨大的割裂感与宿命的荒谬感，让南霜月一时失语。
那双刚刚还带笑的眸子，此刻深得像要将眼前的人吸进去。
手腕上传来的、真实而温热的脉搏跳动，是此刻唯一的锚点。
“……” 南霜月喉间滚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低哑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复杂的情绪，轻轻吐出两个字：
“……晓晓。”
没有揶揄，没有调笑。只是这两个字，仿佛承载了所有未尽的疑问、沉重的怜惜、甚至一丝……连她自己也尚未完全理解的、跨越了生死界限的确认。
叶晓晓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感觉此刻的师尊，和刚才那个使坏逗她的、或者之前月影门里的样子，完全不同。
那眼神里的东西太沉太重，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干……干嘛？” 她气势弱了三分，努力找回债主的尊严，“现在知道叫名字讨好我了？晚了！暖胃丹，还有刚才装傻吓我的精神损失费！都得按秒计息！”
南霜月看着她色厉内荏、努力岔开话题的小模样，眼底沉沉的复杂情绪如同冰雪消融，一丝极淡、却又真实无比的笑意重新在她苍白唇角缓缓绽开，如同寒冰里悄然盛开的昙花。
她微微动了下，将那只没被握住的、冰冷却修长的手抬起，指尖轻轻拂过叶晓晓颊边一缕冰蓝幽光凝成的发丝尾羽（幽寒圣体被激发后的具象）。
“嗯……” 她的声音低柔下来，带着一种劫波渡尽的安宁和淡淡的妥协，“那……为师这身体，这心……”
她顿了顿，指尖轻巧地将那缕发羽缠绕于指尖，动作熟稔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然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虽然虚弱），将那缕带着冰蓝光晕的发丝，连同叶晓晓微微惊慌的小脸一起，轻轻地、坚定地按向自己的颈窝。
那里有尚未愈合的伤，有冰冷的皮肤，却也有心跳最真实的脉动。她闭上眼，发出一声如同叹息般满足的轻哼：
“都给你了……慢慢……扣吧……”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发顶。
叶晓晓的脸颊被迫贴上冰冷的肌肤，却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下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咚……咚……
那是生命的鼓点，是真实的、尚存于此的温度。
她脑子有点懵。刚才还在掰扯利息账单，现在就被强制执行“肉身抵债”？这个拥抱太过突兀，又太过自然，带着不容抗拒的虚弱霸道。
冰缝深处，寒气依旧。
债主的脸埋在“老赖”的颈窝里，呼吸着带着血腥与冷香的气息，一动不敢动。手腕还被紧紧握着。
老赖闭着眼，唇角微勾，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用身体充当了最沉重的债务证明和唯一可供取暖的壁垒。
没有暖胃丹，没有烤雪狸。
只有体温交叠，心绪翻腾如海。
一桩由生死、债务与纠缠不清的守护所缔结的“冰窟窿债务协议”，以一种当事人难以理清的方式，悄然“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