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对老货的叨咕置若罔闻，他此时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踢腿打拳，走走停停——这却是在飞地里打坐时留下的后遗症，不活动一下难免会被冻僵。
他在这段时间已经想好，就算自己不帮老货寻回碎片，以老货的本事完全可以另找他人，反倒不如自己去找。
“唉，我直接和你说了吧......”
老货停下脚步，叹了一声，“当年那场佛道之战无比惨烈，先天灵宝也自身难保，我当时被人砍了一剑，碎成了三块，其中有两块都坠在了此处。那座万象封灵阵法，说是封禁毒气，实质上不过是针对我。”
“果然是在地下。”
秦墨那时就猜到了碎片所在，他伸腿勾了张凳子坐了，问老货：“你能不能从头说起？佛道怎么就打起来了？你被谁砍了一剑？”
“争夺资源呗，还能为什么！你们人类就是这般奇怪，自打世间有了你们，争斗就无休无止。你们和天斗和地斗，彼此之间也不放过，贴标签，分派别，都想踩着别人往上爬，整日勾心斗角，打生打死。”
老货摇头，“如果那几个老东西看到这般场面，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也不能这般说，我们也有团结合作，你如果只看那些阴暗面，不也是在以偏概全贴标签？”
秦墨懒得去问“老东西”是谁，他站在人类的立场上，自然要反驳。
“随你怎么说。至于谁砍了我，我现在不能告诉你。那人虽然不在此界，但如果听到别人提起名字，说不准就会一剑砍来。”
老货说着吸气，“凭我现在的本事，可抵挡不住！”
秦墨见他这般害怕，心下骇然，想了想还是问起了碎片详情。
帮忙可以，但要是太过危险，秦墨肯定要重新斟酌，而且帮了忙，自然要拿些好处。
这不是唯利是图，换句话说，我可以不要好处，但你不能不给。
......
“阿嚏！真是见鬼了，咋会这般冷？”
看守许念忽然感到一阵凉风吹过，不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嘴上咕咕哝哝，浑然没注意到，那凉风竟从严丝合缝的大门里硬生生挤了进去。
这里是建在执法峰内部的档案库，掏空山体而成，极其开阔，满眼都是一排排的木架子，上面分门别类堆满了各色卷宗。
那凉风本来无形无色，进了门后居然现了形体，青青长长一条，像块煎饼。速度可不慢，片刻间在这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排架子前面。
“小怀庄......找到了！”煎饼扭动数次，变回秦墨本体，迫不及待从架子上抽出一卷黑色卷宗，打开来看。
“开辟即将功成，余与云澈、夜溟两位师弟不胜欢欣。然，一头怪物忽从元气中生出，神通震天，我三人与之奋战月余，终究不敌，不得已之下动用绝灵秘法。我自兵解，望两位师兄能借宝印逃出生天，继续匡佑我云岚......天岚绝笔。”
明显是拓印而来，字迹模糊潦草，仍能看出转折间尽显锋芒，内容则和秦墨听过的差不太多。
看来那头怪物应该就是灵元兽了。
灵元兽一般由灵脉孕育而出，可以看成是天地所生的灵兽，降生之时就有元婴修为。但此兽刚刚降生，就能把三位元婴真人逼到那般地步，还是比较少见。
只是秦墨对此不太好奇——按照老货的说法，他有两块碎片坠在了小怀庄，一块在明，一块在暗。明的那块被云岚宗带回山门，成了山河宝印，暗的那块促成了灵元兽的诞生。
如今天岚真人与灵元兽一起封印在了地底，由一座《万象封灵阵》镇压，可以看成是一座密不透风的囚牢。
这座阵法极其庞大，总共设了十八处阵眼，藏在十八处山峰之下。小怀庄因为有灵脉，所以是重中之重，这里的阵眼每隔十年就要加固一番，秦墨当年也参与过。
老货让秦墨拿回碎片，不是说真的去“拿”，而是打通一个气口，那碎片就会自行来投。至于老货自己，他是大阵镇压对象，当然不敢妄动。
“南宫离？”
秦墨将卷宗放回原处，无意间瞥到旁边卷宗上的名字，顿感好奇，于是抽出来看。
这卷记述的是审问南宫离的具体详情，以一问一答呈现，简单明了。从记录上看，南宫离有问必答，非常诚实，每一个答案后面都有执法堂人员核对过，以红笔写了个“真”字。
事实就是南宫离修炼不成，想改投鬼道。
鬼道在天原界一直不兴，主要原因是和天道不合，莫说修炼资源罕见，就是天劫也比寻常人难出无数倍，要不是走投无路，无人会选。
而天岚真人的确留有一本鬼修实录，让南宫离如获至宝。
虽然那本鬼修实录并不在这里，但随着见识增长，秦墨大概能猜出，应该是巫修那边得来的灵感，所以“缓冲体”才应运而生。
遥想当年，秦墨险些死在南宫离手里，虽然时隔多年，恶人伏法，秦墨还是不能原谅。
他默默放回卷宗，很快原路返回。
......
“嘶哈！”
周阿牛把快要冻僵的双手放在嘴前，呵出一团白雾，麻木的双脚则来回踏地，不断发出“咚咚”声响。
“这婆娘可忒磨蹭！”
他不时向对面的铺子张望过去，暗自埋怨。
自打加入焚尸堂，周阿牛始终勤勤恳恳，前不久终于捡了个副主事的缺儿，也算熬到了头。
如今的他白了些，大腹便便，很有横着长的趋势，也娶上了媳妇。
在他辛勤耕耘下，媳妇的肚子总算有了动静，趁着今天天气好，周阿牛请了假，两口子打算回趟娘家，把喜讯带回去。
该说不说，周阿牛的老婆出身象山村，正经的名门闺秀，她家里看不上周阿牛，所以这次回去礼物不能拿少了。
按说周阿牛炼气七层，不该这般怕冻，要怪就怪他昨晚练功的时候忽然兴起，非和老婆来上一场，结果行错了真气，现在和凡人差不多。
“她还嫌我不会讲价，岂不知我现在身份不同了，哪里还需要讲？只怕我一进去，老板还巴不得白送咧！”
周阿牛冻得牢骚满腹，但是不敢出声。
忽然，此处吹过一阵寒风，周阿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刚要走去街角背风处站着，却见眼前多了一人，高大魁梧，面带笑意。
“秦......”
周阿牛瞪大眼睛，很快反应过来，借着吞咽口水把后面的“大哥”二字咽了下去，恭恭敬敬行礼：“弟子见过玄墨真人。”
没意思。
秦墨见他一脸恭顺，心下顿感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