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联合国欧洲总部。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宁静的莱蒙湖和终年积雪的勃朗峰，而厅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科技与城市未来”特别论坛的气氛，却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压。
程长赢坐在嘉宾席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一位来自某西方知名智库的学者，正对着话筒侃侃而谈。那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言辞犀利，看似客观的数据和图表背后，指向的结论却无比尖锐——即“天工oS”及其背后长赢集团的崛起，正代表着一种危险的“技术新霸权”，其封闭性（尽管已部分开源）和对数据的掌控，将对全球智慧城市建设的多样性和安全性构成严重威胁。
“……我们必须警惕，技术不应成为少数寡头划定势力范围的工具。当一个非民主国家背景的企业，试图通过其技术标准垄断我们未来城市的大脑和神经系统时，这不仅仅是商业问题，更是关乎全球治理模式和价值选择的战略问题……”
台下坐着各国代表、媒体记者、行业精英。程长赢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他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担忧，当然，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他知道，这是“衔尾蛇”在正面战场节节败退后，发动的最阴险也最难缠的一波攻势——意识形态攻击。他们不再纠缠于具体的技术细节或商业手段，而是直接将长赢和他程长赢，放在了自由开放的对立面，放在了全球公共利益的对立面。
这一招，狠毒至极。它试图从根本上瓦解长赢在国际上的生存土壤。
坐在他身旁的苏晚晴，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攥紧，低声用中文说：“他们这是要把我们钉在耻辱柱上。‘技术霸权’？真是好大一口锅。”
程长赢微微侧头，声音低沉而稳定：“意料之中。当他们无法在技术和商业上打败我们时，就只能诉诸这种政治化的污名。慌吗？”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不慌。只是觉得……恶心。”
程长赢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那就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把这张网撕碎。”
很快，轮到他上台发言。主持人在介绍他时，语气都带着一丝微妙的小心翼翼。程长赢整理了一下西装——不是昂贵的定制款，而是简洁得体的深色商务西装，步伐沉稳地走向演讲台。
他没有立刻开口，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那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惶恐，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沉稳和一种……近乎悲悯的坦然？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开场，让原本有些嘈杂的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感谢主席先生。”他开口，流利的英文带着一种独特的、冷静的韵律。“刚才，我们听到了一场非常……精彩的演讲。它描绘了一幅关于技术霸权的可怕图景。说实话，如果我不是程长赢，我可能也会被说服。”
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笑声，气氛稍微松动了一些。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清晰而有力，“我是程长赢。我来自一个古老的国家，这个国家在过去几百年里，曾深切地体会过什么是真正的‘霸权’——不是技术的，而是炮舰的、殖民的、经济掠夺的霸权。所以我们比任何人都更懂得‘霸权’二字的沉重，也比任何人都更渴望一个公平、包容、共同发展的世界。”
他没有回避敏感话题，反而直接切入，将个人和企业的命运与国家的历史记忆联系起来，瞬间拔高了格局。
“长赢集团，是一家企业。企业的天职是创造价值，是服务客户，是推动进步。我们开发‘天工oS’，初衷很简单，就是希望用技术让城市更智能，让生活更便捷，让环境更可持续。我们从不敢，也从未想过，要用技术去划定什么‘势力范围’。”
他身后巨大的屏幕亮起，不再是复杂的图表，而是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注出全球不同发展程度的区域。
“然而，我们悲哀地看到，在当今世界，技术的鸿沟正在加剧发展的鸿沟。当发达国家的城市在讨论如何让智能更‘人性化’时，广大的发展中国家和不发达地区，却还在为基本的电力、清洁的饮水、畅通的道路而挣扎。技术，本应是弥合鸿沟的桥梁，但现在，它似乎正在成为一堵新的高墙。”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真挚的沉痛，让台下许多来自发展中国家的代表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
“有人指责‘天工oS’是封闭的，是霸权的。那么，我想在这里，当着全世界的面，宣布几项决定。”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镜头都对准了他。
“第一，长赢集团决定，将‘天工oS’的核心框架，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定的全球所有最不发达国家、以及符合条件的非营利组织，进行永久性的、无条件的免费授权！我们不仅提供软件，还将提供技术培训、人员支持，帮助它们以最低的成本、最快的速度，搭上智慧城市发展的快车！”
轰！ 如同一颗重磅炸弹投入平静的湖面！台下瞬间一片哗然！免费？无条件？面向最不发达国家？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这根本不是商业逻辑，这简直是……慈善？不，这比慈善更震撼，这是技术普惠，是真正的格局！
“第二，”程长赢没有给众人太多消化时间，继续掷地有声地说道，“长赢将联合合作伙伴，设立一个总额为一百亿美元的‘智慧地球发展基金’。该基金将专门用于资助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行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和智慧城市升级。我们欢迎全球所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加入！”
一百亿美元！发展基金！台下已经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是足以改变许多国家发展轨迹的巨大投入！
“第三，关于数据安全，这个全球共同的关切。”程长赢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我在此郑重承诺，长赢在任何国家运营，都将严格遵守当地数据法规，推行‘数据本地化’原则。我们呼吁，建立一套全球通用的、公平的、非政治化的数字治理规则，而不是由某一个或某几个国家来定义什么是‘安全’，什么是‘威胁’！”
他环视全场，声音如同洪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女士们，先生们，技术没有国籍，但掌握技术的人有祖国。我们来自中国，我们为此感到自豪。但我们带来的，不是霸权，不是威胁，而是合作的机会，是发展的希望，是通往更美好未来的、一条新的、更平坦的道路！”
“长赢的愿景，从来不是，也永远不会是成为什么‘霸主’。我们的愿景，是‘赋能’——赋能每一座城市，无论它是在北美还是非洲；赋能每一种生活，无论其主人贫富贵贱。我们坚信，科技的终极使命，是让人类的明天，比今天更好！”
演讲结束。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辩论，没有针锋相对的反驳。整个会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持久的掌声！尤其是来自发展中国家区域的代表，许多人起立鼓掌，眼神中充满了激动和赞赏。
程长赢用一场演讲，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核聚变”。他将“衔尾蛇”投来的“舆论核弹”的能量，巧妙地转化、引导，最终释放出远比攻击本身更耀眼、更温暖、也更具有毁灭性（对“衔尾蛇”而言）的光芒——那是理想的光芒，是格局的光芒，是真正负责任的大国企业才拥有的胸怀和气度。
“技术霸权”的指控，在这光芒之下，显得如此苍白、狭隘而又可笑。
论坛一结束，程长赢立刻被蜂拥而上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他从容应对，进一步阐释着“免费授权”和“发展基金”的细节。
回到下榻的酒店套房，苏晚晴难掩兴奋：“长赢，你做到了！全场起立鼓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衔尾蛇’这波舆论攻击，被你彻底瓦解了！不，是反而让我们站上了道德制高点！”
陈墨也从网络前线发来消息：“程总！舆论监测显示，全球主流媒体的报道风向180度大转弯！之前那些抹黑文章的热度在急剧下降，而您演讲的片段和‘免费授权’的消息正在病毒式传播！‘技术霸权’的标签，正在被‘技术普惠先驱’取代！”
程长赢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日内瓦的夜景，脸上却并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反而笼罩着一层更深沉的思虑。
“晚晴，”他缓缓开口，“你不觉得，‘衔尾蛇’这次的攻击，虽然阴险，但……有点太符合常理了吗？”
苏晚晴一愣：“什么意思？”
“他们知道这种泛政治化的抹黑，在绝对的技术实力和真正的利益面前，其实很脆弱。”程长赢转过身，眼神锐利，“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给我们制造麻烦？”
苏晚晴蹙起秀眉：“你是说……这可能是烟雾弹？他们在掩盖别的行动？”
就在这时，程长赢的卫星加密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是许嘉文。
他立刻接通。
“小程，”许嘉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甚至比之前通报任何消息时都要凝重，“你在日内瓦的演讲，很漂亮。但是，就在你演讲的同时，我们监测到，‘衔尾蛇’残存的几个核心资金账户，发生了异常的、极其快速的资金流动。”
程长赢的心猛地一沉：“流向哪里？”
“非常分散，路径极其复杂，通过多个虚拟货币和地下钱庄渠道。”许嘉文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但是，综合各方情报分析，有几个可疑的最终流向……似乎指向了几个……国际上最顶尖、也最神秘的私人生物实验室和极端环境研究机构。”
生物实验室？极端环境研究？
程长赢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让他瞬间联想到了吴明远所中的那种未知神经毒素，以及……“锦绣家园”地块深处那口地热井里，曾检测到的诡异生物电信号！
“他们……到底在研究什么？”程长赢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寒意。
电话那头，许嘉文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他们正在把钱，投向一些……远比商业竞争更危险的领域。你摧毁了他们的商业网络和武装力量，但他们似乎……提前准备了另一个我们完全不了解的‘逃生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