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手指扣紧绳子用力挣脱,可丝毫喘不过气起来,根本喊不出声,她脸涨得通红,再这样下去会被活活掐死。
渐渐的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起来,她本是慌乱挥舞的手此刻也无力地垂在两侧。
正当此时,身后忽而有个声音制止道:“住手!”
那声音宛若一把利剑,身后的绳子随之一松,袭击她的歹人想必是吓了一跳并未纠缠。在祝余模糊的视线之中,只瞧见一个匆忙逃脱的黑色身影渐渐远去。
祝余卸了力气瘫软坐在地上,是谁?是谁要杀她?
她方才识破鬼师的计谋就遇险,难道是练无名要杀人灭口?不对,若此时杀了她岂不是会打草惊蛇,自乱阵脚……
“还能自己起来吗?”她思绪收回,抬头一瞧,这才发觉一个黑衣束发少年冷凝着她。
薛飞流怎么也在峤南?
祝余疑惑着扶着墙自己站起身,揉着方才被勒红的脖子,压低嗓子谢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她低眸,好在这张脸薛飞流此前从未见过。
“只是多谢?”薛飞流冷漠眸光之中闪过一丝期待,“若非我,你方才就死了。”
她确实差点被勒死,勒死?祝余看向四周杂物堆砌,这地方分明有镰刀和破旧的锥子。
那歹人若想杀她,直接一刀捅了就完事了,为何大费周折用麻绳勒她?
这倒是提醒她了,那人或许不是来杀她的,而是想要借此吓唬她。
祝余从袖中掏出许久,总算找到了仅剩的几枚铜钱,双手递到薛飞流手中:“多谢公子。”
薛飞流嫌弃地掂量一下,眉头一扬:“就这些啊?”
这些?祝余心中不悦,那可是她今晚的住店钱,辞去悬镜司的活固然爽快,可这俸禄也随之爽快没了。
她站直身子再度拱手谢道:“公子,小女今日真的身无黄白之物,他日若有机会,定会报答公子。”
语罢她转身离去,本就想着随便几句糊弄过去,毕竟与薛飞流待得越久越容易出岔子。
谁知身后的薛飞流抱着刀倚着墙,抬高嗓门冷言道:“报答?祝姑娘是想要如何报答本将军?”
祝余黑眸一圆,脚步忽而停下,怎么会,薛飞流怎么会认出她这张脸?
薛飞流微微昂起头说道:“听闻祝家有无相之术可换容颜,容颜虽可变换,可姑娘的习惯却从未变过。”
习惯?
“你难道自己没有察觉,你每每想问题时,手就会不自觉摸向耳后?”薛飞流语气轻松。
祝余转过身,手指摩挲着,这的确是她想问题时的小动作,只是薛飞流怎会注意到这些?从何时起,他对自己的事情如此关心了?
祝余眼眸一抬,也并未辩解,反倒质问起来:“既然薛将军一早认出我,为何还要等到那歹人快勒死我时才出手?”
他方才,分明在一旁看了很久。
“我怎知你没有后招?”薛飞流双手一摊,浅笑道,“我以为的祝姑娘,做任何事都留有退路。看来今日,百密一疏。”
她也清楚薛飞流这人做事是如此古怪。
祝余继续追问道:“那将军可有看清那歹人长什么样?”
“那人戴着宽大的斗篷,遮着脸,我没瞧清楚。”薛飞流思虑着。
“我这小小一动作将军倒是看得清,怎得连那罪犯的脸都不仔细瞧瞧?”她倒是不怕,反倒追责起来。
“这些人又入不了我的眼。”薛飞流眼若飞刀落在她身上,寒声低语道,“南靖的帝姬,祈年公主,这身份远比这几枚铜钱更为珍贵。”
祝余心一颤,尽管早知皇榜张贴,她的身份再无遮掩的可能,可当直面威胁时祝余的心中还是难安。
她正色道:“所以薛将军今日也是为此而来?”
他眼下为萧世兰做事,难不成此番来峤南是奉命来抓她回去?
薛飞流点头道:“前不久得知这消息,的确令人意外。想不到王后娘娘在找的人是你?若是将你带回,王后与王上定会大悦。”
她此刻还不能回去,谢家的事尚未调查清楚,东宫所做之事也尚未理清,眼下回宫岂不是毫无胜算。
祝余警惕的眼神闪烁肃然道:“那若我不同你回去呢?”
薛飞流的眼神立刻变了,他手微微握紧腰间的佩刀。他来时的确收到了萧世兰的命令,若见到姜祈年务必要想办法将她带回宫。萧后甚至承诺他,若真能带回公主,便许他驸马之位。
眼下这遭遇,未免太称心了些?
他冷漠的眼神逐渐柔和起来,语气轻快道:“不比这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样子,你若不想回,那便不回。”
祝余没猜到他会如此回应,有些讶然:“将军放了我,如何和萧后交代?”
“将你带回去娘娘定然会开心,不过你看上去,并不想回去。”薛飞流那冷淡的语气却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与我而言,你开心比娘娘开心更重要。”
祝余此刻也察觉到那些漫不经心的话背后隐藏的深意,垂下眼眸道:“多谢将军关照。”
薛飞流低下头看着她,说道:“北疆冻骨,百二孤魂,姑娘与我有恩。红梅树下,折礼结拜,姑娘与我有情。本将军虽非良善,可此生最珍惜情谊二字。”
祝余拱手谢过,随后提醒道:“我与薛将军,算不上友,也算不上敌。但今日我仍想劝将军一句,萧后并非良木,将军应早做打算,莫要走了绝路。”
薛飞流蹙眉心中疑虑,萧后按理说是她的生母,即便是她不想要回宫,为何又会对生母产生如此大的敌意?
他眼底闪过一丝凉意,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本将军也好意提醒你一事,九月十三,不要去谢家祖宅。”
“为何?”祝余不解。
薛飞流弯下腰,将脸凑近压低声音说道:“祝姑娘还不知情?眼下谢家被朝中大臣们弹劾,指出谢家藏匿西耀人。”
“此事可是真的?”
“真与不真尚不清楚。但……”薛飞流眼一挑,“王上前不久收到一封密信,那写信之人扬言要在九月十三将谢家丑闻公之于众。”
“九月十三?”
又是这个日子,看来,谢珩口中那场超度李雅君的法事绝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