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烛眼神大震,几乎失声。
魂锁尸发出凄厉怒吼,似在挣扎,却已退后半步。
灰焰在霍思言体内翻滚,镇魂残片已彻底与她脉络融合,形成一股反噬之力。
不是献魂,而是,反吞!
霍思言五指握住残戟,沉声而出。
“你为旧主,守魂万年,今日该入土。”
话落,戟锋一震!
灰焰汇聚,魂压如刀,霎时间,将尸王整个神魂斩断!
“轰!!!”
尸王魂锁尽碎,魂体崩裂成千万微尘,在井室中回旋悲鸣,最终,化作一道苍白身影,对着霍思言,缓缓跪下。
“愿戟归位,吾等可归。”
它喃喃低语,声随风散,化作尘土。
井室归于寂静。
霍思言缓缓收掌,掌心的镇魂残戟,此刻已不再是断刃模样,而是多出一寸魂锋,灰焰缭绕其上,隐有灵识苏醒之兆。
“第一段魂,归了。”
她轻声道。
夷烛久久无言,目光复杂。
沈芝却满眼担忧。
“你魂力消耗过多,不能再硬撑。”
“我没事。”
霍思言看向井口上方。
“不过,我们该离开了。”
谢知安将她护在身边。
“接下来,不论有多少段魂,都不能再以你自身为引。”
“我答应你。”
霍思言认真点头。
就在他们即将登井之际,忽有一道细碎声响自石台边缘传来。
“咳,打扰一下。”
四人一惊,转头望去。
只见井室某一角,竟有一道身影半蹲于石缝之中,一身狼狈、灰头土脸,笑得尴尬。
“你们这一通折腾,把我给……惊醒了。”
“你谁?”
谢知安握剑上前。
那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姓卓,名衡,准确来说,是这里的“前任看门人“,你们动了镇魂戟,想必接下来,要去第二道封地了吧?”
霍思言眉头一挑。
“你知道第二重封地在哪?”
卓衡咧嘴一笑。
“当然知道啊,我就是当年护送镇魂者西行封地的人之一,如今你唤醒器魂,镇魂者……也该归位了。”
“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北陵魂塔“。”
井室的灰尘尚未彻底落定,卓衡却已拎起一盏破旧的青铜魂灯,自顾自朝出口处走去。
“你们最好别耽搁太久。”
他头也不回地说。
“这地方的封印一破,息土源上层的镇压也会松动,到时候那些闻魂而来的东西,就不止是魂门了。”
“等等。”
谢知安跨步挡在他前方,目光冷沉。
“你到底是什么人?”
卓衡站住,叹了口气。
“你们真麻烦。”
他转过身,从怀中取出一枚早已失色的魂印铜章,递给霍思言。
“三十年前,我是朝廷册封的“封魂使“,专门看守镇魂戟的诸地封印。”
“可惜朝局更迭太快,魂门兴起,镇魂旧契不再被人记得,我们这些看守人,也成了被弃之敝履的残棋。”
霍思言接过铜章,仔细辨认,眉头缓缓蹙起。
“这是正宗的魂契印,它的机关纹……与你口中北陵的镇守图,一致。”
沈芝抬眸:“你曾说北陵封着第二段器魂?”
卓衡颔首。
“不错,北陵魂塔那里葬着第二任戟主。”
“她生前封号“落魂妃“,镇守北境五十年,死后由魂塔永镇,若非第一段器魂苏醒,第二段也不会轻易显迹。”
谢知安沉声问询:“那理由呢,你为何要带我们去?”
“因为你们已经唤醒了戟魂第一息。”
卓衡神情微肃。
“镇魂之器,最怕半醒,半醒之魂,魂主难控,极易反噬。”
“只有继续唤醒完整魂识,你们才有机会掌控它,而不是……被它所控。”
这一番话落下,众人神情皆沉。
霍思言却忽然出声:“我们若去了北陵,会不会引来魂门?”
“他们早就盯上了。”
卓衡目光复杂。
“息土源只是旧址,真正的破局点,始终在魂门核心的西北根脉。”
“北陵魂塔若破,将不仅是镇魂戟再现,还是魂门彻底暴露的一刻。”
沈芝冷笑道:“原来这才是你想借我们之力的地方。”
卓衡毫不否认。
“我一个人守了十年,只能守旧,可你们能动局。”
片刻沉默后,霍思言点头。
“你带路。”
众人随卓衡穿出井底通道,一路往地面折返。昏暗魂灯照映前方,石壁上依稀可见岁月剥蚀痕迹。
走至一处岔道,卓衡忽然停下。
他低声道:“北陵路远,不能明走,魂门设下了“追魂眼“,凡动镇魂气息者,皆会被锁定。”
说罢,他从石壁裂缝中取出一卷残破兽皮,铺于地面。
只见兽皮上绘有一幅极为模糊的残图,魂纹断裂、线索残缺,但中央处却赫然标明了一道形似“枯塔”的图案。
“这就是你们要去的地方。”
卓衡指向图案,低声道。
“魂塔深藏雪脉之下,不在显地,要想进入,需破开三道外封。”
“其一是,忘魂川。”
“传说中北境战死将士埋骨之地?”
沈芝面色微变。
“不错,千军万马魂散此地,魂塔曾借其魂障自隐,若无魂血引路,断无可能踏入正道。”
“你手上那魂戟残片,或可做引。”
霍思言轻轻一握掌中残戟,灰焰低鸣。
她目光微冷:“我们还有多久?”
“七日。”
卓衡回道。
“魂塔封印每十年轮转一次,七日后封门松动一瞬,是唯一的入局之机。”
沈芝眉头紧蹙。
“若七日后再动,那魂门不是也会……”
“没错。”
卓衡低声道。
“他们也在等七日。”
“所以你们必须抢在他们前头。”
谢知安淡声说道:“若到时动手,他们是杀我们,还是抢魂?”
“魂门不做选择。”
霍思言目光微冷。
“他们一向是,先杀,再抢。”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定计。
霍思言将兽皮图收起。
“七日后,魂塔前见。”
卓衡凝视她数息,缓缓点头。
“好。”
“但愿,你能走到魂塔门前时,还撑得住身上的魂焰。”
“因为第二任戟主……生前,最恨的,便是魂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