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从大锅里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菜,是肉白菜炖粉条,里面还卧着几个土豆块,炖得烂糊,香气扑鼻。
见张瑞芳一个烧饼已经吃完,安娜又递了一个烧饼到她面前。
“瑞芳嫂子,光吃饼太干了,尝尝这个菜,配着吃更香。”
张瑞芳连忙摆手,脸颊微红。
“不吃了,不吃了,俺都吃了一个了,哪能再吃你们的菜。”
她心里清楚,这年头谁家吃顿带油水的菜都不容易,自己还在这儿白吃肉炖菜,确实不太好意思。
李建业在旁边笑了。
“嫂子,你这就见外了不是?不就一口吃的嘛,算不得啥。”
他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他和张瑞芳之间那点事,虽然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心里有数。
李建业从张瑞芳身上,自己可是实实在在抽了四次奖,得了不少好处。
让她多吃点好的,那是理所应当。
见李建业都这么说了,张瑞芳也不好再推辞。
她接过碗筷,往烧饼里夹了菜。
肉炖得软烂,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白菜吸饱了肉汤的鲜美,甜丝丝的,粉条滑溜溜的,土豆面面的,各种滋味混在一起,再配上那香甜酥脆的烧饼,简直是人间美味。
“好吃,太好吃了!”
张瑞芳吃得眼睛都亮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夸赞着,“建业,你们这日子过得,真是让人羡慕,艾莎妹子她们能跟着你,可真是享福了。”
艾莎听了,脸上乐开了花,蓝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那可不,跟着建业,天天都能吃好的。”
张瑞芳又吃了半个烧饼。
她抹了抹嘴,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行了,我吃也吃了,该回去了。”
她临走前,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建业,你可千万要当心那个张木匠,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我知道了,瑞芳嫂子你就放心吧。”李建业点点头,起身送她。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门口走,屋里的女人们也都停下手里的活计,跟她道别。
“瑞芳嫂子慢走啊。”
“有空常来啊嫂子。”
张瑞芳应着,心里暖烘烘的,刚才那点子不平衡早就烟消云散了。
李建业跟着她出了屋,一直送到院门口。
冬日的风一吹,带着股子寒气,张瑞芳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棉袄。
她转过身,正要跟李建业再说句道别的话,却见李建业正瞧着自己,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建业,你瞅啥呢?”张瑞芳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
李建业没回答,反而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嫂子,你咋不穿里裤?”
“啥?”
张瑞芳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脸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热得发烫。
她第一反应就是低头检查自己的裤子,生怕是裤缝开了线,或者哪里破了洞,露了丑。
她紧张地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棉裤穿得好好的,扣子也扣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半点不妥当的地方。
那他是咋晓得的?
张瑞芳抬起头,又羞又恼,还有些慌乱,纳闷地瞪着李建业:“你……你咋知道?!”
李建业呵呵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样子瞧着有点坏。
“我猜的。”
“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猜着了。”
这解释简直是匪夷所思,可偏偏又让他给说中了。
张瑞芳又气又觉得好笑,一张脸涨得通红,感觉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
她跺了跺脚,嗔怪地瞪了李建业一眼。
“就你瞎猜!”
她嘴上不承认,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我那是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
说完,她再也待不住了,扭头就走。
李建业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在他的视野里,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半透明面板正悬浮着。
刚才他送张瑞芳出来,顺手开了个雷达,张瑞芳的身体轮廓在他眼前能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只是没想到,竟然正巧看到了那身棉袄棉裤之下,空空如也。
李建业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屋。
屋里的气氛却不似刚才那般轻松了。
李建业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烙烧饼的活计已经停了,安娜、艾莎、王秀兰她们几个都围在桌子前,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愁容。
“咋了这是?”李建业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一个个都拉着个脸,谁惹你们了?”
艾莎一看见他,立马就迎了上来,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忧虑。
“建业,我有点害怕。”
她抓着李建业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紧,“刚才瑞芳嫂子说的那个张木匠,他……他会不会真的在背后使坏啊?”
“咱们家现在这么多人,秀兰、幼微,现在又来了秀媛妹子……”
艾莎越说越担心,“万一他真的去公社举报,说你搞什么……搞什么作风问题,那可咋办?”
这个年代,作风问题可是个天大的帽子,一旦被扣上,轻则批斗,重则游街,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李建业家本来就特殊,被誉为集体主义标兵,真要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后果不堪设想。
听艾莎这么一说,王秀兰和沈幼微的脸色也白了几分,就连刚刚才来的王秀媛,也紧张地捏紧了衣角。
安娜叹了口气,接过话头,她的神情比艾莎更凝重。
“建业,艾莎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
“之前大队长担心咱们家日子不好过,找了那个张木匠来,想跟我说亲。”
“当时咱们没搭理他,他心里肯定不得劲。”
“现在看我们又是又是吃肉吃白面,日子越过越红火,他这心里说不定就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