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港,汽笛声震碎了清晨的海雾。
三艘比山岳还要巍峨的“玄武级”巨舰,拖着疲惫却骄傲的身躯缓缓靠岸。船身满是海藻和藤壶,仿佛勋章般诉说着万里远航的艰辛。
郑和瘦了,黑了,眼里的光却比启航时更亮。他跳下舷梯,顾不得整理仪容,直奔早已等候在码头的加急专列。在他身后,是一桶桶散发着怪异酸臭味的黑色胶团,还有一袋袋从未见过的奇特种子。
“快!直发长安!殿下等着这些宝贝救命!”
三天后,长安东宫。
李承乾围着那几桶黑乎乎的东西转了三圈,脸上的表情比见了亲儿子还亲。他伸手抠下一块,用火折子点了,一股刺鼻的烧焦味瞬间弥漫开来。
“味儿对了!”李承乾深吸一口这致癌的烟气,陶醉道,“这就是工业的体香啊!”
旁边的王福被熏得直咳嗽:“殿下,这……这就您说的‘神胶’?看着像放坏了的死面团子。”
“你懂个屁。”李承乾踹了他一脚,“有了它,咱们的电就不再是脱缰野马,咱们的车就能真正飞起来。传令格物院,化学组全体集合,准备‘硫化’!”
橡胶这东西,生的黏软,冷了变硬,热了变稀,直接用就是废物。但李承乾知道点石成金的秘诀——硫磺。
格物院后院,架起了一口口巨大的铁锅。孙思邈带着一群道士,像炼丹一样,严格按照李承乾给的配方,往融化的生胶里添加硫磺粉和碳黑。
“火候!注意火候!”李承乾亲自拿着大铁勺搅拌,“大火收汁……不对,大火硫化!搅匀了!”
黑烟滚滚,恶臭熏天。整个东宫都笼罩在一股烧轮胎的味道中。李世民在隔壁的太极宫都被熏得受不了,派人来问了三次“太子是不是在煮屎”。
三天后,第一批成品出来了。
黑亮,坚韧,富有弹性。
李承乾拿着第一根造出来的实心橡胶轮胎,往地上一砸。轮胎“嗖”地一下弹起半人高。
“成了!”
他立刻下令,将老爹那辆震得人骨头散架的“蒸汽指挥车”拖来,换上了新轮胎。同时,格物院开始全力生产橡胶绝缘皮,将长安城那些危险的“裸奔”电线全部包裹起来。
几日后,李世民再次被请上了他的专车。
这次,他明显带着抗拒:“高明,朕的腰还没好利索,你若是再想颠死朕,朕先废了你。”
“阿耶放心,这次绝对是帝王级的享受。”李承乾自信满满地拍了拍那四个黑乎乎的新轮子。
车门关上,蒸汽机启动。李世民下意识地抓紧扶手,等待那熟悉的剧烈震动。
然而,车子动起来后,他惊讶地发现,那种能把人隔夜饭颠出来的震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柔的起伏,就像坐船一样。
“这……”李世民松开手,惊奇地摸了摸屁股底下的真皮座椅,“竟如此平稳?”
“这就是橡胶的魅力。”李承乾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它吃掉了震动。阿耶,有了这东西,咱们的蒸汽货车就能跑得更快,拉得更多,损耗更小。更重要的是……”
他指了指窗外路边那些刚刚换上黑色绝缘皮的电线:“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天电死人了。电力,可以真正进入千家万户了。”
李世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感受着身下的舒适,突然问道:“郑和带回来的,还有什么?”
“土豆,玉米。”李承乾报出几个名字,“都是能在旱地、山地生长的高产粮食。儿臣已经让人送去司农寺试种了。顺利的话,明年秋天,大唐就再无饥馑之忧。”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这次他没有谈钱,而是重重地拍了拍李承乾的膝盖。
“好。记郑和首功,封万户侯。你……想要什么?”
李承乾咧嘴一笑:“阿耶,儿臣想在长安办个‘技术学校’,您给题个字呗?”
......
工业化的巨轮一旦转动,碾碎的不仅是旧的生产方式,还有旧的人才体系。
长安城郊,皇家第一纺织厂。
“轰!”
一声巨响,锅炉房腾起一朵黑色的蘑菇云。巨大的气浪掀翻了半个厂房,破碎的砖石和扭曲的钢铁四处飞溅。
当李承乾赶到现场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和几十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厂长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回……回殿下,是新来的锅炉工……他不识字,把‘泄压阀’当成了‘加压阀’,蒸汽压力过大,就……就炸了。”
李承乾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不识字。
仅仅是因为不识字,价值万贯的设备成了废铁,几十个家庭破碎。
类似的事情,最近频频发生。铁路扳道工看不懂时刻表导致列车追尾;化工厂工人配错原料比例引发毒气泄漏……
大唐的科技树攀得太快,国民素质却还停留在农耕时代。这就像让一个三岁小孩去开F1赛车,不出事才怪。
第二天朝会,李承乾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儿臣奏请,在大唐全境推行‘六年义务教育’。凡六岁以上孩童,无论男女,必须入学!学费由国家承担!”
此言一出,太极殿炸了锅。
“不可!万万不可!”国子监祭酒孔颖达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殿下,自古‘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百姓识字多了,心思就杂了,不好管了啊!”
“是啊殿下,”另一位老臣也附和道,“且国库虽充盈,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数百万孩童入学,得要多少钱粮?多少先生?”
李承乾冷冷地看着他们,从袖中掏出纺织厂爆炸的死难者名单,狠狠摔在孔颖达面前。
“民可使由之?好一个民可使由之!”李承乾指着名单怒吼,“因为他们无知,所以他们死了!连同国家昂贵的机器一起化为灰烬!孔祭酒,你也是读圣贤书的,这几十条人命在你眼里,就比不上你那点‘愚民’的教条?”
孔颖达脸色涨红:“殿下,这是意外……”
“这不是意外,这是必然!”李承乾打断他,“工业化需要的是能看懂图纸的工人,不是只会锄地的农夫!你们担心百姓识字了不好管?孤告诉你们,大唐要征服全球,靠的不是一群愚昧的顺民,而是一群有知识、有血性的公民!”
他转身向李世民行礼:“阿耶,以前我们靠天吃饭,百姓蠢点无所谓。现在我们靠机器吃饭,人若是比机器还蠢,这机器迟早要吃人!这笔钱,必须花!这是对大唐未来百年的投资!”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目光深邃。他想起了那张x光片,想起了那彻夜长明的电灯,想起了在西域横扫千军的机枪。
时代确实变了。
“准奏。”李世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所有的反对声,“户部拨款,工部建校,吏部选派先生。此事,由太子全权负责。”
孔颖达还想再劝,李世民摆了摆手:“孔卿,你也去看看那些新机器吧。朕不想以后坐火车的时候,因为开车的司机不识字,把朕带到沟里去。”
教育改革的大幕,在血的教训下强行拉开。
长安城内外,一座座简易但宽敞的红砖校舍拔地而起。没有之乎者也,没有四书五经。孩子们学的第一课是拼音识字,第二课是基础算术,第三课是自然常识。
李承乾亲自编写教材,把“安全生产规范”写进了小学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