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辞去监狱的那天,天阴沉沉的,飘着细密的雨丝。
江逾朝早早起来,帮他熨烫了一件素色长衫,又在领口别了一枚小小的玉扣——那是之前顾晏辞救他时,他一直戴在身上的,后来送给了顾晏辞,说是能保平安。
“路上小心,”江逾朝帮顾晏辞理了理长衫的下摆,指尖轻轻蹭过他的手腕,“别跟他起争执,你的伤还没完全好。”
顾晏辞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摩挲:“我知道,就是去看看,不会冲动。你在家乖乖待着,我回来给你带街角那家的桂花糕。”
他低头,在江逾朝的额头印了一个轻吻,带着微凉的雨意,却很温柔。
监狱在华界边缘,墙高墙厚,透着压抑的气息。
顾晏辞跟着狱警走进探视室,隔着一层铁栏,看到了顾明山——曾经威严的顾家长辈,如今穿着囚服,头发花白了大半,背也驼了,全然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晏辞,你来了!”顾明山看到他,眼睛一下子亮了,隔着铁栏伸手想抓他,却被拦住。
他脸上满是悔恨,声音沙哑:“晏辞,是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跟日军合作,不该逼你联姻,更不该害了逾朝……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情?我年纪大了,经不起牢狱之苦。”
顾晏辞站在原地,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里没有痛快,只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他想起小时候,顾明山还会抱着他看报纸,教他写毛笔字,只是后来,权力和利益渐渐磨掉了那些温情,只剩下冰冷的家族规矩和算计。
“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顾晏辞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你跟日军合作,害了不少同胞,这不是一句‘错了’就能抵消的。求情我做不到,也不能做。”
顾明山的眼神暗了下去,嘴唇哆嗦着:“我知道,我知道我罪该万死……可顾家还有老人和孩子,他们是无辜的,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照看着点?”
顾晏辞沉默了片刻,点头:“这不用你说,他们是顾家的人,我不会让他们流离失所。但往后,顾家再也不能走以前的老路了,要堂堂正正做人,对得起国家,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顾明山重重地点头,眼泪掉了下来:“好,好……晏辞,谢谢你,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顾家……”
探视时间到了,狱警过来催促,顾明山还在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里满是绝望。
顾晏辞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出探视室,外面的雨还在下,打湿了他的长衫。
他站在监狱门口,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不算疼,却沉甸甸的。
回到公寓时,江逾朝正站在窗边等他,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
看到顾晏辞浑身湿漉漉的,他赶紧走过去,把毛巾递给他:“怎么淋成这样?快擦擦,别着凉了。”
顾晏辞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看着江逾朝担忧的眼神,心里的沉重渐渐消散了些。
“他怎么样了?”江逾朝帮他脱下湿长衫,换上干爽的薄外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后背的伤疤,动作下意识地放轻了。
顾晏辞坐在沙发上,握住他的手:“老了很多,也后悔了,求我帮他求情。”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没答应,做错事就该受罚,但我会照顾好顾家的老人和孩子。”
江逾朝点点头,坐在他身边,轻轻靠在他肩上:“你做得对,家国大义不能丢,但亲情也不用完全割舍。照顾他们,是尽你的本分,没什么不对。”
他抬起头,看着顾晏辞的眼睛,“别想太多了,都过去了。”
顾晏辞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和腊梅香,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嗯,都过去了。”
他收紧手臂,把江逾朝抱得更紧,“幸好还有你,逾朝,要是没有你,我可能还在歧路上走,不知道错到什么时候。”
江逾朝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们是一起走过来的,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他想起什么,又说,“顾家的事,要是需要帮忙,你可以跟我说,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顾晏辞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低头吻了吻他的嘴角:“好,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
他起身,从外面拎回来一个油纸包,“给你买的桂花糕,还是热的,快尝尝。”
江逾朝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金黄的桂花糕散发着甜香,还带着温热。
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而不腻,桂花的香气在嘴里散开。
顾晏辞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吃得开心的样子,自己也拿起一块尝了尝,觉得比平时吃的更甜一些。
晚上,两人一起做饭。
顾晏辞学着炒青菜,结果火开太大,青菜炒得有些焦了。
江逾朝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还是我来吧,你在旁边帮我递东西就好。”
顾晏辞点点头,乖乖地站在旁边,帮他递盐、递盘子,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带着满满的温柔。
饭菜做好后,两人坐在桌边吃饭,窗外的雨还在下,屋里却暖融融的。
江逾朝夹了一块自己炒的红烧肉给顾晏辞:“多吃点,补补身体。”
顾晏辞接过,也夹了一块青菜给江逾朝:“你也多吃点,咳嗽才好,别太累了。”
吃完饭,顾晏辞收拾碗筷,江逾朝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雨中的腊梅,花瓣上挂着水珠,格外清丽。
顾晏辞收拾完过来,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在想什么?”
“在想,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江逾朝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战争会结束,坏人会受到惩罚,我们也能过上平静的日子,去苏州种腊梅,种梧桐树。”
顾晏辞笑了,在他耳边轻轻说:“会的,一定会的。”
他低头,吻了吻江逾朝的耳垂,声音低沉而温柔,“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是什么日子,都是好日子。”
江逾朝侧过头,吻上顾晏辞的唇,这个吻很轻,却带着满满的情意。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屋里的灯光温暖,怀表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像是在为这份安稳的时光伴奏。
就在这时,顾晏辞的助理打来电话,说顾家的几位老人想请他回去一趟,商量后续的生活安排。
顾晏辞看了一眼江逾朝,江逾朝对他点点头:“去吧,我在家等你回来。”
顾晏辞挂了电话,握住他的手:“我很快就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