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自九天之上荡开,清越如冰玉相击,漫过三十三天云海,坠向亿万星河;
暮鼓紧随其后,沉雄似昆仑震岳,穿透九幽玄壤,唤醒亘古尘埃。
钟鼓相和,在时光长河中,漾开圈圈涟漪,将岁月的褶皱熨帖平整,又在虚空里刻下深浅不一的道痕。
那是东华仙君立于青天之巅,以自身道基为引,敲响的决意之音。
他白衣胜雪,墨发垂腰,指尖凝着一缕清气,目光却比昆仑冰峰更冷冽。
三纪清修,五纪悟道,他曾见诸天万界生灭,曾睹万道兴衰,此刻却为那潜藏于深处的隐患,动了决然之心。
“大道失衡,劫火将燃,大道若要存续,必破而后立!”
东华仙君的声音不高,却随着钟鼓之声传遍寰宇,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之音,震得虚空微微颤抖。
话音落,无边青天骤然变色。
战神虚影,开始变得扭曲。
原本澄澈如洗的苍穹,自中央处裂开一道细纹,那细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扩张,转瞬便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深渊。
深渊之内,漆黑无光,不见底,不见边,仿佛是天道睁开的眼,又似是混沌重开的裂口,散发着吞噬一切的磅礴吸力。
云海翻腾,星河倒卷,飞鸟走兽四散奔逃,仙神佛陀尽皆侧目。
深渊的吸力越来越强,先是周遭的流云被扯入其中,化作丝丝缕缕的白雾,转瞬消散;
接着是下方的山川河流,水汽蒸腾,草木飞旋,朝着深渊的方向汇聚。
但这仅仅是开始,更远处的诸天之中,无数风之形态,正循着深渊的召唤,奔腾而来。
最先抵达的是清风。
那是春日拂过柳梢的柔风,带着花草的芬芳,轻柔得仿佛能抚平一切褶皱。
它们自神洲的桃林而来,自贺洲的古刹而去,丝丝缕缕,缠缠绵绵,
却在靠近深渊的瞬间,被那股无形的吸力牵引,化作一道道纤细的风丝,义无反顾地涌入漆黑之中。
紧随其后的是狂风。
那是夏日席卷荒原的烈风,带着砂石的凌厉,呼啸着掠过山川湖海。
它们自南瞻部洲的戈壁而起,自北俱芦洲的冰原奔来,摧枯拉朽,势不可挡,却在深渊面前收敛了狂傲,
化作奔腾的洪流,顺着深渊的边缘盘旋一周,而后轰然坠入,激起阵阵虚空涟漪。
再然后是暴风。
那是能撕裂苍穹的罡风,自九天罡气层诞生,携着雷电的威势,怒吼着穿过云层。
它们所过之处,虚空震颤,星辰黯淡,却在深渊的吸力面前,
如同归巢的倦鸟,放弃了挣扎,化作一道道青色的光柱,直射深渊底部。
更远处的虚空之中,虚空风暴如期而至。
那是由破碎的空间组成的风之狂潮,带着毁灭与新生的气息,所过之处,空间扭曲,时间错乱。
它们自诸天万界的缝隙中涌出,跨越亿万光年的距离,朝着深渊汇聚而来,
与其他风之形态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无边无际的风之海洋。
最令人震撼的,是时光之风。
那是流淌在时光长河的特殊风息,无形无质,却能拨动岁月的琴弦。
它们自过去而来,带着远古洪荒的沧桑;自未来而去,携着未知世界的神秘。
时光之风的出现,让整个虚空都泛起了淡淡的金色涟漪,
那些被卷入的流云、砂石、草木,在时光之风的吹拂下,时而化作远古的蕨类植物,
时而化作未来的奇异生灵,最终都一同坠入深渊,被那无尽的黑暗吞噬。
无数风涌入深渊,却并未掀起惊天动地的巨响,反而让整个天地都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静谧。
深渊就像是一个无底的容器,无论多少风涌入,都不见其满溢,反而那漆黑的表面,渐渐泛起了淡淡的流光,
似是无数风之能量在其中交织、融合、蜕变。
东华仙君身化轮回,熔炼一尊“神”。
他能感受到,深渊之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孕育,那是无数风之形态的精华,
是诸天万界的灵气,更是他破而后立的希望。
“风聚为刃,可破虚妄;渊纳万象,可承新生。”
他低声呢喃,清气愈发璀璨,与深渊中的风之能量遥相呼应。
钟鼓之声渐渐消散在天地间,但那份决绝与坚定,却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每一个见证这场异象的生灵心中。
无边青天之下,深渊依旧吞噬着无数风,在云海与星河的映衬下,
那道轮回,显得愈发挺拔、孤高,如同执掌诸天命运的神只,静候着新生的降临。
而此时,神庭腹地,似乎过去了亿万年。
与苦海之上的风起云涌不同,地仙界万寿山演化的五庄观内,一派宁静祥和。
人参果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成熟的人参果挂在枝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晶莹剔透,宛若婴孩。
观中央的大殿之内,镇元子端坐于九龙沉香木座之前,身着土黄色道袍,面容古朴,神色平静,
一双眼眸深邃如古井,正望着殿外那片,被深渊映照得微微泛黑的青天。
他并未去看那吞噬一切的深渊,也未去关注那无数奔涌的风之形态,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看到了更为遥远的过去。
——那是远古洪荒的岁月,天地初开,清浊分明,山川河流横亘万里,巨兽猛禽横行无忌。
他目光穿越过去,看到了盘古开天辟地后,身躯化为山川草木,精血化为江河湖海;
他的目光来到未来,看到了女娲娘娘炼石补天,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
看到了三皇五帝教化万民,开创华夏文明;
看到了洪荒万族相互征伐,弱肉强食,最终走向融合与消亡。
就这样,看了神庭青天三万年。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脚下的大地之上。
那厚重的土地,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冰冷的泥土,而是跳动的生命。
他能感受到大地深处,岩浆在奔涌,如同血脉在流淌;
能感受到山川之下,灵脉在搏动,如同呼吸在起伏。
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远古的记忆;每一座山峰,都蕴含着守护的奥义。
他明白了,大地之所以厚重,是因为它承载了万物的生老病死;大地之所以永恒,是因为它包容了一切的喜怒哀乐。
“天地相生,阴阳相济,天为阳,地为阴;天为动,地为静。
如今青天将破,需地之承载,方能重塑乾坤。”
镇元子低声沉吟,声音带着大地般的厚重与沉稳。
随着他的话语,一卷古朴的书卷自他袖中缓缓飞出,悬浮在他身前。
那书卷通体呈土黄色,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道文,散发着浓郁的大地气息,正是镇元子的先天灵宝——地书。
地书展开,书页哗啦啦作响,每一页都像是一片浓缩的大地,上面印着山川河流、草木鸟兽、城池村落,栩栩如生。
随着地书的展开,整个地仙界都开始微微震颤,一股磅礴的大地之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顺着地书的指引,朝着五庄观的方向涌去。
最先有反应的是万寿山。
整座山峰开始发光,土黄色的光晕从山体深处溢出,顺着山道流淌,如同一条条黄色的河流,最终汇入五庄观大殿之中。
接着是周边的山川河流,形成现实。
五岳之首的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皆发出璀璨的黄光,与万寿山遥相呼应;
长江、黄河、淮河、珠江等大江大河,水流放缓,水面泛起黄色的涟漪,
一股股水汽与大地之力交织在一起,化作漫天的甘霖,洒落人间。
倒映未来,在那更远的地方,东胜神洲的平原,西牛贺洲的高原,南瞻部洲的丘陵,北俱芦洲的冰原,
都开始涌动着大地之力。
那些生长在大地上的草木,疯狂地汲取着这份力量,变得愈发青翠挺拔;
那些栖息在大地上的生灵,感受到这份温暖与厚重,纷纷匍匐在地,表达着敬畏与感恩。
地书之上的道文开始烨烨生辉,土黄色的光芒越来越盛,将整个大殿都映照得一片金黄。
镇元子缓缓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对准了展开的地书。
“地仙界,承天地之重,载万物之灵,今日,我与大地相融,共承远古青天之重!”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地仙界,遍布无尽仙人,遍布三十三天。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心。
随着他的话语,地书化作一道璀璨的黄色光柱,直射镇元子的眉心。
镇元子的身躯微微一震,随即闭上了双眼,脸上露出了平静而肃穆的神情。
地仙界的大地之力,顺着地书的指引,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与他的道基、他的元神、他的血肉融为一体。
他的身躯开始发生莫名的变化。
原本中等的身材,渐渐变得愈发挺拔、厚重,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岳,屹立不倒;
他的皮肤之上,浮现出淡淡的山川河流纹路,如同大地的脉络,流转着土黄色的光芒;
他的眼眸之中,映照出地仙界的万千景象,草木的生长,生灵的繁衍,城池的兴衰,尽在其中。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感知变得无比敏锐。
他能听到大地深处,岩浆奔涌的声音;
能闻到泥土之中,草木生长的芬芳;
能触摸到风中,水汽与尘埃的碰撞。
他不再仅仅是镇元子,他仿佛化作了洪荒本身,大地的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感知;
大地的每一次脉动,他都能共鸣。
他的道,不再是单纯的地之道,而是承载万物、守护苍生的大地之道。
与此同时,诸天万界之上,一座神秘的神话殿堂悄然浮现。
正是神话殿堂本体。
这座殿堂,通体由不知名的玉石雕琢而成,巍峨壮观,神圣庄严,殿宇之上,悬挂着无数块金色的牌匾,
每一块牌匾之上,都烙印着一个名字,一个代表着某一道序、某一种法则的名字。
此刻,殿堂的西南角,一块原本黯淡无光的牌匾,突然开始发光。
牌匾之上,土黄色的道文缓缓浮现,先是“大地”二字,厚重沉稳,如同山岳;
接着是“立秋”二字,金黄璀璨,如同成熟的稻谷。
随着道文的浮现,牌匾之上,渐渐烙印出一个名字——镇元子。
那牌匾之上的道文,正是立秋的道文。
立秋,是天地万物由盛转衰、由长转收的时节,代表着成熟、收获与厚重,与镇元子此刻所悟的大地之道、承载之奥义完美契合。
立秋的道文烨烨生辉,土黄色与金黄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奇异的光柱,
直射下界的五庄观,与镇元子体内涌动的大地之力遥相呼应。
神话殿堂之中,其他的牌匾纷纷震动,
散发出各自的光芒,仿佛在为这位新晋的神话殿堂之主表示祝贺。
而那烙印着镇元子名字的立秋牌匾,光芒越来越盛,最终稳定下来,成为了神话殿堂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代表着天地间秋收之序、大地之重的法则。
五庄观内,镇元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眸之中,土黄色与金黄色的光芒交织,
如同蕴含着整个地仙界的生机与厚重。
他缓缓站起身,身上的土黄色道袍无风自动,散发着磅礴的大地之力。
他抬头望向殿外的无边青天,望向那神秘的王座,脸上露出了平静而坚定的笑容。
“东华道友,天欲破,我以地承之;风欲涌,我以土镇之。”
他的声音穿越了时空的壁垒,传到东华仙君的耳中,“太明玉完天的存续,便由你我二人,一同守护!”
青天之上,深渊依旧吞噬着无数风之形态,一股新生的力量正在孕育;
大地之上,镇元子与地仙界相融,大地之道与立秋之序相互印证,一股承载的力量正在觉醒。
地仙界,开始融入无边青天。
此时,天与地,动与静,破与立,在这一刻,形成了奇妙的平衡。
而这场关乎诸天万界存续的变革,才刚刚拉开序幕。
风依旧在涌,地依旧在承,神话殿堂的牌匾依旧在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