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务府那里,沈贵人要庇护两个答应,可以,莞答应要原本的份例,虽说这是她应得的,但旁的失宠的女子都没有,就她有,便是看在沈贵人的面子上。
安答应也是如此,送个东西去外头,看在沈贵人的面子上,也行。
但沈贵人终究只是个贵人,她的面子也没那么金贵,用个一次两次的,就得了,哪有事事都能如愿的。
早在选秀时,沈眉庄就劝说过甄嬛,既然要入宫,不如提前拉拢人手,安陵容便是一个好人选。
她不是不愿意帮安陵容,但和嬛儿不同,和嬛儿是心甘情愿的帮忙,不求回报的相助,但对陵容,更接近于施恩,施恩是要她给,然后对方承情的,两个步骤缺一不可。
用自己的面子让安陵容送东西回去,至少也该让她知道才行。
恩出于上。
采月自然是与自家小主同仇敌忾的,不免抱怨道:“安小主怎么也该来跟您说一声啊,您都不知道,内务府的人是什么样子,奴婢被臊得都没敢多留。”
沈眉庄不语。
采月便继续说道:“还跟冯贵人这样亲近,小主……”
沈眉庄打断了她,说道:“好了,越说越不像话了,不许在背后非议别的小主,在屋里说惯了,带出去怎么好。”
采月垂头应道:“是,奴婢不敢了。”
恩情都给了,交好也有段时日,沈眉庄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反倒让采月带了些东西过去延禧宫。
“你就说,内务府那里实在是没法子,冬日难熬,先从我的份例里分一点炭,好暖暖身子。”
得宠之人内务府肯定是会额外孝敬点儿东西的,可也架不住沈眉庄一边照顾莞答应,一边照顾安答应。
采月挪动一下脚步,又回头看向贵人,嗫嚅道:“小主。”
沈眉庄摆摆手,说道:“去吧。”
总不好半途而废,之前下的功夫都白费了不说,只怕还要交恶。
陵容还不曾侍寝,前途未卜,而且她也没有狠心到那个份上,只是想此次一样背后行事还是不妥,得让采月点一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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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宫,富察贵人刚好也在宫里,只是没空搭理那边的姐妹情深,华妃打着要教她怎样服侍好皇上,折磨得她本就不够出众的容貌更失色三分。
富察仪欣在延禧宫待着的时候不是休息就是保养脸蛋,安答应是不管的。
采月很听自家小主的话,说道:“内务府那起子奴才傲得很,我们贵人也没办法,听说安小主还要往家里送东西,便派奴婢给小主送些东西过来。”
安陵容神情自若,只是流露出感激的神色,一谢再谢。
宝鹃说道:“沈贵人一直照顾我们小主,小主她都记在心里呢,还给沈贵人做了好些帕子呢,只是不好意思拿出来。”
安陵容含羞制止道:“宝鹃。”
但还是将绣工精湛的一叠帕子拿了出来,塞到采月手里,说道:“沈姐姐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一点子微末功夫,只盼姐姐不嫌弃。”
那些帕子件件都是十分精致的,显然是用了心思下去的,采月也替小主好受些,总算安答应不是厚脸皮的人,想来,还是家中太困难了吧。
可孝顺到底也不是坏事,而且小主也还要继续和安答应做姐妹呢,采月自然客客气气收下了。
回去后,沈眉庄也将帕子用了起来,歉意她收到了,此事便算是彻底过去。
那厢,宝鹃也乐呵呵地说道:“小主,有了这些,送回松阳县的东西也可以送去内务府了,早日送过去,也好叫老大人,和小主的母亲好好过年啊。”
安陵容连连点头,应道:“这是自然。”
宝鹃又说道:“快到年节了,路费是一定要给的,还有赏银,要比之前高些,不然那些奴才可不会好好做事。”
虽然囊中羞涩,但事有轻重,安陵容肉疼,还是出了这笔银子。
宝鹃背着个大包袱,揣着银两便出了门。
从内务府出来时,笑盈盈的,走到暗处,从兜里摸出半两银子来咬了一口,又喜笑颜开放进怀里。
她知道方才采月是在提醒小主,还以为荷包是小主在赔罪。
可安答应只以为内务府帮忙办事是她“贿赂”来的,她一个不受父亲重视的县丞家姑娘,哪里知道内务府是什么地方,畏威而不畏德,只有甜枣就想使唤他们?
做梦更快一点。
没有沈贵人,安答应的东西进了这里,就别想出去,更遑论送回松阳县。
两下里想的便岔开了。
但宝鹃只管完成上头交给自己的任务,顺便从里头赚点小钱。
她一个奴婢,一辈子伺候人的,除了金银还有什么别的可求呢。
回去后,宝鹃又换了神色,义愤填膺地冲着安答应说道:“小主,您不知道,奴婢去了内务府,听说莞答应那边的份例一丁点儿都没克扣就送去碎玉轩了呢,到底沈贵人还是跟莞答应跟亲近些”
安陵容停下哼歌,也不再做绣活儿,愣了片刻,才说道:“她们是早就认识的,这原也是应该的,沈姐姐是贵人,能力有限,而且还送了东西过来,我只有感激的。”
对于沈眉庄更亲近甄嬛,安陵容没什么可计较的,虽然她总是去咸福宫看望沈姐姐,但更偏向弱者依附强者,在心底,她也是和莞姐姐更亲近些的。
她又低下头,准备绣个大件儿出来,宫中人情往来也不少,她得备下些。
宝鹃仍不服,嘀嘀咕咕地说道:“一道去说的,内务府怎么会是两样行事,奴婢看,沈贵人就是故意的,想让您在她手心里讨饭吃呢。”
一滴血从拇指肚渗出来,圆溜溜地停在上边,安陵容忙从绣品上挪开了,省得成了废品,送不出去,那这么好的料子就可惜了,只能她自己用。
宝鹃的话实在是刺耳,她不由呵斥道:“放肆!”
说完,便不动了,显而易见,开始伤神起来,不管沈姐姐是否是故意的,她不都是在沈姐姐手心里讨饭吃吗。
侍寝,侍寝那一天什么时候会来呢,侍寝后又会不会改变呢?安陵容又是期待,又因太过期待而惧怕起来。
见安小主难过,宝鹃也不火上浇油,反倒安慰起来:“都是奴婢不好,伤了小主的心,可奴婢也是想让小主多为自己着想。”
入宫后,白天黑夜都是宝鹃陪着她,安陵容伸出手拉起跪下的宝鹃,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那些话就别再说了。”
过去半个月,宜修才听到剪秋的回禀,只是却不如她想的那样。
没有经历过被皇帝从龙床上赶下来,然后被整个后宫的人说三道四的安氏,敏感程度没有那么高。
那可不行,在温室中的孩子,怎么长大呢。
捧在手上的账本被合上,长而尖的护甲搭在书皮上,宜修靠在榻上,笑道:“真是个好孩子,本宫记得她还不曾侍寝吧。”
剪秋应道:“是。”
宜修说道:“这样乖巧,正适合给皇上解闷儿。”
轻飘飘的口吻,说不清是赞赏还是看轻。
剪秋吹捧道:“安答应有娘娘惦记着,实在是她的福气。”
宜修温婉一笑,尽显贤德:“本宫是皇后,垂顾后宫是本宫应尽之责。”
入宫许久的安答应终于要侍寝了,应该的,投来眼神的人不少,可真正上心的却没有几个。
一个答应而已,皇上都不记得了,需要皇后娘娘提醒才能想起来。
这夜,安陵容被抬进了养心殿,皇上忙完前朝政务想解解乏,便看见了一个哆哆嗦嗦的女人,像只耗子。
了无兴致,皇帝收回手。
“苏培盛,抬走吧,接沈贵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