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冰冷刺骨，湍急的水流裹挟着林清羽向下冲去。她立刻运转真元，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气膜，抵御寒意与暗流冲击。肩头缩小的银鳞紧紧抓住她的衣襟，蓝宝石般的眼瞳在幽暗的水下闪烁着警惕的光芒，低沉的嘶吼不断，龙晶传来的心悸感也越来越强。
林清羽屏住呼吸，医者灵觉在水中扩散开来，努力捕捉着水中残留的属于林素衣的微弱气息，以及那奇特海水腥味的来源。同时，她也在感知着水流的方向与速度，判断着潜在的危险。
水流远比想象中复杂，并非一路向下，而是不时出现漩涡和岔道。银鳞的焦躁在某条岔道口达到了顶点，它用爪子死死指向左侧一条更为幽深、水流相对平缓的通道，喉咙里发出近乎哀求的呜咽。
“是这边吗？”林清羽毫不犹豫，顺着银鳞指引的方向游去。龙晶与这守护兽之间的感应，此刻成了最可靠的向导。
这条通道逐渐开阔，水质变得有些奇异，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泛着一种幽幽的磷光，源自水底一些发光的苔藓和矿物。周围的岩壁也变得光滑，上面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非天然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的壁画，被水流侵蚀得难以辨认。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隐传来轰鸣之声。水流速度陡然加快，将林清羽推向一个巨大的水下断崖！断崖之下，并非更深的水渊，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壮阔景象——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腔，穹顶高悬，镶嵌着无数发出柔和白光的巨大晶石，宛如地下星空。空腔底部，并非地面，而是一片浩瀚无边的……地下海！海水呈现出深邃的蓝色，与之前暗河的水质截然不同，那股浓郁的海水腥咸气息正是源于此！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这片地下海的中央，隐约可见一片巨大的废墟轮廓，似城非城，似殿非殿，风格古老而奇异，与巡天舟的残骸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宏大。而一条巨大无比、早已失去生机的龙骨，如同山脉般蜿蜒盘踞在废墟之上，龙骨晶莹，即便死去万载，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龙晶在此时剧烈震颤，传递出无尽的悲伤与熟悉感，证实了这龙骨与古龙烛同源！
“这里是……古龙陨落之地？也是一处远古遗迹？”林清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难怪银鳞如此不安，龙晶如此悸动。
断崖下的水流在此形成瀑布，坠入地下海。林清羽稳住身形，目光锐利地扫视海面。很快，她发现在靠近断崖下方的海面上，漂浮着几块破碎的木片，看样式，竟像是一种小舟的残骸！而在不远处的一块礁石上，赫然挂着一缕更为新鲜的青色布条！
素衣果然到过这里！她似乎制造或找到了某种工具渡海，但遭遇了不测，工具损毁。
林清羽不再犹豫，带着银鳞悄然潜入海中，向着那片中央废墟游去。地下海水冰冷异常，且蕴含着一种奇异的能量，能侵蚀真元，若非她有混沌道莲护体，星炬之心投影稳定心神，恐怕难以持久。
游近废墟，越发感受到其宏伟与破败。巨大的石柱倾颓，雕刻着星辰与巨龙的图案早已模糊。银鳞从她肩头跃下，恢复成小牛犊大小，在前方引路，它对这里似乎有种本能的熟悉。
穿过一片坍塌的宫殿群，前方出现一个相对完好的广场。广场中央，有一座祭坛般的建筑。而祭坛之下，竟躺着一个人影！
林清羽心中一紧，加速游去。靠近一看，却并非林素衣，而是一名身着奇异贝壳与珍珠装饰服饰的女子。她面容姣好，肌肤苍白，下半身却不是双腿，而是一条覆盖着细密蓝色鳞片的鱼尾！
“鲛人？”林清羽一怔，这是传说中的海洋种族，竟会出现在这地下海？这鲛人女子昏迷不醒，气息微弱，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流出的血液竟是淡蓝色的，与海水几乎融为一体。伤口处缠绕着一丝阴冷的黑气，与黯星修士的气息同源，但更加纯粹歹毒。
“她受伤了，是黯星的人干的？”林清羽立刻上前，医者本能让她顾不上种族之隔。她检查伤口，发现那黑气正在不断侵蚀鲛人的生机，极为难缠。
“需要先祛除这阴毒之气。”林清羽凝神静气，指尖凝聚薪火之力，混合着道莲清气，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缓缓探入伤口。薪火至阳至正，正是这类阴邪之气的克星。过程需极其小心，以免伤及鲛人本就脆弱的经脉。
就在她专注疗伤之际，银鳞忽然发出一声低吼，警惕地望向废墟深处。只见几道黑影正快速游来，为首者，正是那名元婴中期的黑袍修士！他们竟也找到了这里！
“哼，果然在此！还想救人？”黑袍修士冷笑，目光扫过祭坛，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这鲛人祭坛下的‘海眼之泪’，也是御衡大人需要之物！”
林清羽心中一沉，对方的目标不仅是星核碎片，还有这遗迹中的宝物！她此刻正在疗伤关键时刻，无法中断，否则这鲛人性命难保。
银鳞咆哮一声，挡在林清羽身前，周身银光亮起，准备拼死一战。
危急关头，那昏迷的鲛人女子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瞳是深邃的海蓝色，此刻却充满了痛苦与焦急。她看到了正在为她疗伤的林清羽，又看到了逼近的敌人，用尽力气，抬起手指，指向祭坛上方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那里似乎原本镶嵌着什么东西，如今空空如也。她嘴唇翕动，发出微弱如气泡破碎的声音：
“钥……匙……被……夺……‘泪’……唤醒……‘影’……”
话音未落，她再次昏迷过去。
钥匙？被夺？海眼之泪？唤醒影？林清羽瞬间明悟，这鲛人是在告诉她，开启某种机关或获得宝物的“钥匙”被人夺走了（很可能是黯星的人），而那个“海眼之泪”似乎能唤醒某个名为“影”的存在？是敌是友？
此时，黑袍修士已至近前，狞笑着出手：“都去死吧！”
银鳞怒吼扑上，与两名金丹修士战在一起，但明显不敌。黑袍修士则直取林清羽！
林清羽目光一厉，疗伤已到最后关头，她猛地加速薪火运转，“嗤”的一声，将最后一丝黑气逼出！鲛人伤口处的蓝色血液瞬间变得鲜亮，生机开始复苏。
与此同时，她左手继续维持对鲛人的一丝真气输送，右手已然抽出长剑，迎向黑袍修士的攻击！一心二用，医武双绝，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剑光如水，蕴含着星辉与薪火，点向对方掌心。黑袍修士没料到她在疗伤时还能出手如此迅捷精准，被迫变招。
而就在两人交手的气劲波及到祭坛的瞬间，那祭坛因为失去了“钥匙”镇压，又受到外力冲击，猛地一震！祭坛中心，那空空如也的凹槽处，突然涌现出浓郁的黑水，黑水中，一个完全由阴影和水流构成的、散发着不祥与强大气息的模糊身影，开始缓缓凝聚！
被唤醒了！鲛人口中的“影”！
黑袍修士见状，不惊反喜：“哈哈！‘墟影守卫’！正好为我所用！”他竟似乎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骨片，就要投向那正在凝聚的阴影。
前有强敌，后有未知怪物！林清羽陷入前所未有的夹击之境！而刚刚苏醒的鲛人，看着那墟影守卫，眼中却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色，仿佛看到了比黯星更可怕的存在……
暗流龙骸·归墟之嗅
暗河冰冷刺骨，湍急的水流裹挟着林清羽向下冲去。四周一片漆黑，唯有运转功法时眸中微弱的薪火之光，能勉强照亮尺许范围。肩头缩小的银鳞紧紧抓住她的衣襟，发出不安的低吼，龙晶传来的心悸感愈发强烈。
林清羽屏住呼吸，真元护住周身，抵抗着水压与寒意。她心中牵挂师妹，但此刻更需应对眼前危机。医者的敏锐让她察觉到这河水的不寻常——并非单纯的阴冷，而是带着一种侵蚀生机的死寂气息，与归墟之力同源，却更为稀薄、更为古老。
“这河水……长期受某种归墟源头污染？”她心念电转，混沌道莲加速旋转，默默化解着侵入体内的死寂之气。同时，她凭借水流方向和银鳞的预警，调整身形，如同一条游鱼，避开几处水下潜藏的尖锐礁石和诡异的漩涡。
下潜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水域骤然开阔，河床向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状深渊。更令人心悸的是，深渊之中，隐约可见一片庞大无比的阴影轮廓，似兽非兽，似山非山，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银鳞的嘶吼变成了带着恐惧与悲戚的哀鸣，龙晶的波动剧烈得几乎要脱体而出！
林清羽功聚双目，薪火之光勉强穿透幽暗的水体。待看清那阴影真容时，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都浑然不觉！
那竟是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兽骸骨！骸骨大半埋在河床淤泥中，露出的部分蜿蜒如山脉，骨骼呈暗金色，与她之前在古战场见到的那具“不悔”骸骨材质相似，却庞大了何止千百倍！骨骸之上，布满了巨大的撕裂伤和腐蚀痕迹，尤其是头骨位置，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空洞，仿佛被什么恐怖的存在一击毙命。
“龙骸……这是一具真正的古龙遗骸！”林清羽心神剧震。难怪龙晶和银鳞会有如此反应！这暗河之下，竟沉眠着一头远古巨龙！
而那股侵蚀水流的死寂之气源头，正是从这龙骸的巨大伤口处，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这头古龙，似乎是被蕴含极致归墟之力的攻击所杀，万载过去，伤口仍在散发着污染！
林清羽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些，避免触动可能存在的禁制或残念。她发现龙骸心脏位置，骨骼颜色异常深邃，隐隐有微光流转，似乎凝聚着龙族本源精华，但也被浓郁的归墟死气缠绕包裹。
“龙元精粹……但已被严重污染。”她心中判断。若能净化这部分龙元，或许对龙晶的修复、对银鳞的伤势、甚至对她自身对抗归墟都有莫大好处。但净化难度极大，且此地绝非久留之处。
就在她观察之际，肩头的银鳞忽然焦躁地扯了扯她的头发，指向龙骸后方更深的黑暗。林清羽顺着望去，只见那里水流异常紊乱，形成一个巨大的暗流漩涡，漩涡中心，空间似乎极不稳定，隐约透出一股……与林素衣衣角上残留的、一模一样的海水腥咸之气！
“难道这漩涡……通往一处海域？”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这古战场位于大陆深处，地下暗河怎会连接海洋？除非……这漩涡本身就是一个不稳定的空间通道！素衣是被暗河冲入了这个通道，去了某个未知的海域？
这个发现让林清羽既惊且忧。惊的是找到了师妹的可能去向，忧的是空间通道危险莫测，另一端不知是何险境。
她必须做出抉择：是冒险尝试净化龙元增强实力，还是立刻进入漩涡追寻师妹？
就在她权衡利弊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自身后袭来！那三名黯星追兵，竟也循着踪迹，找到了这处水下龙骸之地！
为首那名元婴中期修士手持修复了几分的黑色幡旗，眼神阴鸷地盯着林清羽，以及她身后那具庞大的龙骸，脸上露出贪婪与震惊交织的神色。
“古龙遗骸！哈哈哈！天助我也！小辈，多谢你带路了！交出星核碎片和龙晶，或许能留你全尸！”
话音未落，他已然出手！幡旗摇动，这次并非怨魂，而是引动了龙骸伤口处弥漫的归墟死气，化作一条条漆黑狰狞的触手，向林清羽缠绕而来！在这充满死气的环境中，他的邪功威力竟大增！
另外两名金丹修士则从侧翼包抄，封堵她的退路。
前有强敌利用归墟死气攻击，后有神秘的空间漩涡，脚下是污染源头的古龙骸骨！林清羽瞬间陷入前所未有的险境！
她眼神一厉，心中已有决断。素衣必须救，但眼下强敌环伺，盲目冲入未知通道更是取死之道。
“唯有借力打力，险中求胜！”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归墟死气化作的触手冲去！混沌道莲清辉大放，护住心脉，同时她双手结印，引动的却不是薪火，而是——龙骸心脏处那被污染的龙元精粹周围缠绕的、更为精纯浓郁的归墟死气！
“道莲纳虚·万流归宗！”
她要强行引导两股归墟死气对撞！以毒攻毒！
磅礴的死气被道莲强行吸纳、转化一丝，再以其为引，搅动更多的死气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向那元婴修士操控的触手！
“什么？！”那元婴修士大惊失色，他万没想到林清羽竟敢主动引动如此恐怖的死气入体！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两股同源却不同控的死气轰然对撞，并未如能量般爆炸，而是相互侵蚀、湮灭，瞬间在水下形成了一片绝对死寂、连光线和声音都被吞噬的诡异真空地带！
元婴修士的触手首当其冲，寸寸碎裂，他本人更是受到死气反噬，惨叫一声，七窍中都渗出黑血。两名金丹修士也被波及，狼狈不堪。
林清羽也不好受，强行引导远超自身负荷的死气，即便有道莲护体，经脉也如同被千万根冰针刺穿，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但她要的就是这混乱的一瞬！
借助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和水流紊乱，她身形如电，并非冲向空间漩涡，而是直扑那龙骸心脏处的污染龙元！
“银鳞！”
肩头小兽与她心意相通，化作银光融入龙晶。林清羽将龙晶按向那团被死气缠绕的暗金色龙元，同时将刚刚初步融合的“星炬之心”投影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以星炬之名，净此龙怨！”
微弱的星火光华在深邃的黑暗水底亮起，如同黑夜中的孤灯，温暖而坚定地照耀在那团污染龙元之上。缠绕的死气剧烈翻腾，仿佛遇到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龙骸似乎都微微震颤起来。
那元婴修士见状，目眦欲裂：“你敢！”不顾伤势，疯狂扑来。
但就在他即将触及林清羽的刹那——
“嗡！”
龙元精粹猛地爆发出耀眼的暗金光芒，表面的死气被暂时逼退、净化了表层！一股精纯无比、带着远古苍茫气息的龙族本源之力，如同决堤洪水，涌入龙晶，继而反馈到林清羽体内！
“吼——！”
隐约间，仿佛有一声古老龙吟在她脑海响起，带着一丝解脱与感激。
林清羽只觉一股浩瀚力量充盈四肢百骸，伤势瞬间稳住，修为竟隐隐有突破瓶颈之势！她不敢贪多，瞬间切断联系，一把抓起光芒内敛、但明显更显深邃的龙晶，借力转身，如同一条真正的游龙，头也不回地扎向那个散发着海水气息的空间漩涡！
“哪里走！”元婴修士怒吼，一道凌厉黑光追袭而至，狠狠撞在漩涡边缘。
“轰！”
漩涡剧烈震荡，空间通道变得极不稳定，道道空间裂痕闪现。
林清羽的身影已没入漩涡之中，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缕缓缓消散的星火气息，以及那具重归寂静、但伤口处死气似乎淡薄了几分的古龙骸骨。
元婴修士冲到漩涡前，脸色铁青。他能感觉到通道另一端传来的混乱与危险，更有一股令他心悸的庞大水元气息。
“追！”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带着手下，小心翼翼地踏入那不稳定通道。
暗河之下，重归死寂。唯有那庞大的龙骸，空洞的眼眶仿佛凝视着漩涡方向，见证着又一段传奇的启程。
而林清羽在卷入空间乱流的眩晕中，紧紧握住龙晶和素衣的剑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素衣，无论你在天涯海角，师姐来了！另一端……究竟是怎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