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很平常,是日常,是母亲说要出去处理些琐事时常有的交代。
但阿兰娜还是歪了歪头…
因为她太熟悉伊蕾娜的神态。
母亲笑着的时候,眼尾通常会轻轻弯起来。她安抚人的时候,手指会在对方肩背轻轻拍两下。她开心的时候,眼眸是发亮的…
可刚才那一瞬,她眼里的亮光并不在开心的位置,而是在计算的位置。
于是,在母亲站起身,吩咐另一只家养小精灵洛卡同她出门的时候,阿兰娜忽然甜甜地笑了一下。
“好的妈妈~我会乖乖吃饭。”
伊蕾娜轻轻点头,转身离开书房。
她走路的姿态仍旧是那种端正,优雅的缓步,裙摆随着每一个动作轻轻摆动。她很安静,气息也柔和,像是个温顺的,无害的,只想照顾孩子的普通母亲。
但当她背影一点点从走廊尽头淡出去时,气质却在肉眼不可见的幅度下发生了变化。
她的肩背线条微微收紧,步伐不再是居家的从容,而变得更有方向,更有目的性。
就像一位社交里的贵妇,忽然切换回塞尔温家族之女的姿态。
阿兰娜站在书房门口,静静看着那背影消失。
银色的睫毛轻轻垂下,她的表情柔而乖,像往常那样无害。但她肚子里同样有主意。
“洛米。”
她轻声唤。
伴着轻微的“啪”一声,洛米出现在她脚边,仰望着她,耳朵垂着,眼睛大而忠诚。
“小姐,您叫洛米吗?”
阿兰娜蹲下,纤细的手指揉了揉洛米的耳尖,嘴角带起那种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会露出的笑。
“跟上她。”
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看看她要去哪里,见谁,聊了什么。别被她发现。”
“是,小姐。”
洛米认真地点头,“啪”的一声消失在空气里。
她站起身,抬手把额前一缕银发别到耳后,动作从容得像是在为去餐厅吃一块巧克力蛋糕做准备。
可她眼里,已经没有刚才那种孩子式的困惑了。
毕竟那只是个试图了解棋盘的眼神。
*
而此时此刻,伊蕾娜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庄园。
没有用壁炉,没有使用公开的飞路网。她从庄园后侧的花园里掀开一道隐蔽的魔法屏障,脚跟轻轻一点,便和洛卡一起消失在空气中。
当她重新现身时,周围的味道不再是庄园里安稳的木香和茶香,而是伦敦巫师区更深层更古老的那种潮冷气息。
这不是对角巷,也不是翻倒巷。翻倒巷太公开,太容易被人当成可疑的聚点。
她所落脚的,是一条连许多老一辈纯血巫师都以为早就废弃的小巷。
石砖路面裂痕纵横,墙面陈旧,连路灯都不亮,但空气中却悬着细密的保护魔法,对外人而言,这里只是麻瓜城市里被拆了一半的旧楼区域。
伊蕾娜站在阴影里,气质瞬间变了。
她收起了笑,收起了温柔,又收起了那种我只是个独身母亲的柔顺姿态。她的背脊直了,眼神冷静,像刀锋出鞘。
洛卡乖乖站在她身后,不敢吭声。
她没有走太深。她停在一扇看似破旧,实则镶着极古老魔纹的门前,指尖一敲。
门无声滑开。
屋内光线很暗,带着陈年羊皮纸与古旧魔药原料的味道,不张扬,不浮夸,却处处透露出高阶魔法师特有的秩序与控制。
屋内已有一人等着。
那人坐在阴影里,身形修长,披着一件深色斗篷,脸藏在光线之外。但他抬眸时露出的那双眼睛清醒,冷静,绝不是普通的巫师。
“你迟了。”
他淡淡道。
“我去接我女儿。”
伊蕾娜回以同样平静的声音,坐下时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客厅里喝下午茶。
“她第一年学习结束了。”
那人轻轻发出一声“哦”,像是对“第一年”这三个字背后的分量很清楚。
他轻声问。
“霍格沃茨今年的走向和你预期里一样吗?”
“差不多。”
伊蕾娜指尖轻轻点在桌面,看似随意,事实上她在标记节奏。
“邓布利多已经挑明了他要让谁站在台面最中央。也就是说,时间线在按他希望的速度走。”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介入?”
伊蕾娜笑了笑,那笑容很淡,不温柔,却有一种危险的从容。
“我已经介入了。”
她说。
她语气像是在陈述天气。
“塞尔温家的资源还在我的秘密掌控下。”
她继续,语调依旧轻盈,却在字里行间带了锋利的重量。
“我哥哥虽然恢复了我和我女儿在族谱上的位置,但你很清楚那只是表面的。具体的财权,话语权,我依旧掌握在手里。我不会允许塞尔温家某一天为了所谓的纯血荣耀,被谁牵着鼻子走到黑暗的某一边。”
她嗓音比之前更静了一度。
“我更不会允许任何人,哪怕是马尔福家,埃弗里家旧系,借庇护的名义,把手伸到我女儿身上。”
她说“我女儿”的时候,眼里出现了一道极致锋锐的保护欲。
不是柔软,是锋利。
那人轻哼了一声。
“你依旧在防马尔福。”
“我没有在防纳西莎。”
伊蕾娜平静地说。
她难得顿住了一瞬,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暗影。像是过去的某些东西在她心里轻轻翻涌,又被她生生压住。
“我知道她会护住我的孩子。”
她缓缓道。
“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我知道她还会护住我。可我不信任她的世界。”
她的棕色眼眸里带了一丝冷。
“她的世界,依旧把血统和家族式联盟放在第一位。我不会把阿兰娜推进去,让她变成一枚礼貌的棋子。”
对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衡量。
“所以…”
他慢慢开口。
“我们的立场,还是保持中立?”
“不。”
伊蕾娜温柔地笑了。
这一笑,是真正属于塞尔温之女的笑。
聪明,克制,却极危险。
“我们表面保持中立。”
她轻声纠正。
“实际上,一旦局势失控,我会押在打破旧秩序,摧毁纯血至上的那一方。”
她并没有说“凤凰社”,也没有说“伏地魔的敌人”。她没有用任何现成的阵营名词。
她只说“打破旧秩序,摧毁纯血至上”。
她的敌人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结构。是一整套由旧时代家族主宰的偏执规则。
“你在为谁做准备?”
那人问。
“为她,还是为你自己?”
伊蕾娜抬眼,声音低,却极真诚。
“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