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好大的胆子!”周迟怒喝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庭院里回荡,“竟敢私闯朝廷命官府邸!我不管你是谁,立刻给我滚出去!”
说罢,他猛地拔出腰间战刀,寒光一闪,只听撕拉一声,挡在面前的白色布幔应声而断,半截白布飘飘荡荡落在地上,扬起细微的尘埃。
随着布幔落下,周迟终于看清了端坐于堂内之人的真容。
那人面容冷峻如万年寒铁,一双眸子锐利如鹰,尽管身着寻常青衫,并未穿戴那身令人闻风丧胆的玄色官服,但周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活阎罗——阎鹤诏!
尽管阎鹤诏离开神都已数年之久,但满朝文武,谁人不识这位令百官寝食难安的煞星?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这个名字始终是悬在朝堂众人头顶的一柄利剑。
若追溯往昔,都察院本属刑部管辖,后来才独立出去。从某种意义上说,周迟与阎鹤诏还算得上是同出一脉。
当看清阎鹤诏面容的刹那,周迟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立当场,手中的战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周大人!”阎鹤诏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那双眼睛宛如两把淬毒的钢锥,将周迟死死钉在原地,“你是在这里交代,还是到廷尉府大牢中去交代?”
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脚底窜起,瞬间袭遍周迟全身,最终直冲天灵盖,他只觉得浑身冰凉,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阎、阎大人……”周迟口干舌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晌才勉强挤出几个字。
“带走!”阎鹤诏不再多言,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等周迟反抗,两名身着常服的廷尉便如鬼魅般上前,一左一右将他牢牢制住。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
一行人沉默地离开府邸,来到门外,阎鹤诏对身后随从吩咐道:“将人押回廷尉府,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夜色中的长街,“其他人,随我去下一处。”
说罢,阎鹤诏登上停在暗处的马车,大批身着常服的廷尉随即隐入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空荡的府门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
与此同时,永定坊的户部左侍郎府邸内,李维祯正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几日后便是授封大典,按照他们原先的谋划,凌川本不该活着回到神都,可谁曾想,沿途布下的天罗地网,竟都被他一一闯过,最终竟真的让他踏入了神都。
若凌川仅仅是个镇北将军,倒也不足为惧,可问题在于,他娶了苏璃,成了已故南系军主帅苏定方的女婿,这意味着,他必会为苏定方翻案。
这不是猜测,而是此前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的事实,更让人不安的是,此次凌川并非孤身返京,而是带着苏璃一同归来,这个举动本身,就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
倘若苏定方当真谋反也就罢了,可满朝文武乃至市井百姓都心知肚明,他是被冤枉的,是被人强行安上的罪名。当初那些人,是铁了心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当然,若仅凭凌川一人,在这深不见底的神都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若是陛下也站在他这一边呢?那这桩已经盖棺定论的案件,未必就没有翻案的可能。
一旦翻案,他们这些当初充当马前卒的小角色,势必会成为第一批被推出来,充当平息怒火的对象。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们的处境都已岌岌可危。
“相公何必如此忧心?”身旁只穿着亵衣的年轻妇人柔声劝道,一边挽住他的手臂,“他一个小小的凌川,能翻起什么风浪?这事儿都过去一年了,况且当初陛下也是点头首肯的。若是同意翻案,岂不是自打脸面,让皇权蒙羞吗?”
这女子并非李维祯的原配,而是数年前原配病逝后续弦的。她出身虽不算显赫,却也是书香门第,不仅温柔贤惠,容貌更是出众。
但最让李维祯沉迷的,还是她在床笫之间的万种风情,此刻她穿着绣着紫色鸳鸯图案的肚兜,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然而此刻的李维祯却毫无旖旎心思,只是长叹一声:“夫人有所不知,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实在不容乐观啊!”
“妾身看相公是杞人忧天了!”女子柔声细语,“就算真有什么变故,不是还有顾尚书顶着吗?更何况他身后还站着首辅大人。即便是陛下,也得再三权衡吧?”
听到这话,李维祯神色骤变。
他平日里极少对夫人提及这桩案子,更从未透露过顾尚书和黄首辅是此案的主谋。可她方才的话,却是一语道破天机。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李维祯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盯住她。
那妇人察觉到李维祯眼神中的警惕,连忙笑着打圆场:“是去年相公酒后与妾身说起的,难道相公忘了?”
她嘴上这般说着,眼神却不自觉地闪烁了一下,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让那妩媚的笑容平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好了相公,夜深了,咱们该歇息了!”
妇人妩媚一笑,那双眸子在昏黄的烛光下宛如勾魂的摄魄的钩子,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勾了去。
她轻轻掀开锦被,如一条滑腻的水蛇般俯身凑近李维祯身前。
然而李维祯全然没有察觉,就在她俯身的刹那,那双原本含情脉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快得如同夜色中掠过的寒鸦。
就在这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重重敲响。
“谁?”李维祯惊坐而起,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
门外传来管家焦急的声音:“老爷,廷尉府……”
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
听到廷尉府三个字,李维祯顿时面色惨白,正欲起身查看,那妇人却从被窝中钻出,柔声安抚道:“相公别慌,妾身这就送您离开。”